老實說
我覺得圖跟內容滿不搭的wwwwww
2.
隔天早上在餐桌上,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
橫山一如往常地在餵貓吃麥片,房東正在廚房穿梭忙著演川越,梅田坐在我身旁,秋元在她正對面,面無表情地低頭看報紙。梅田非常故意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秋元一眼,托著下巴說。「才加,其實你還真有爸爸的感覺呢。」
「前輩,不說話沒人會當妳是啞巴。」
「唉,柏木果然只有睡著的時候可愛。」梅田一臉哀怨,正巧她的房東先生端著早餐過來,被她一把抓住,笑嘻嘻地說。「還是佐江好,今天有歐姆蛋嗎?對了,拿鐵多放點糖嘛。」
房東臉微微一紅,感覺臉紅已經成為他的必備技能了。然後他有些緊張地把手抽回來,笑著說。「如果妳要的話,那我現在去弄。」
梅田笑得簡直跟橫山懷裡那隻吃飽的貓一模一樣。「佐江太棒了,那加一片漢堡肉可以嗎?」
如果這傢伙不是前輩,我一定會把手上的蔬菜汁倒到她頭上,或者用餐包塞住她的嘴巴。可是現實讓我只能閉著嘴,推開椅子站起來,拿起腳邊的手提包,用瀕臨崩潰邊緣的理智說。「我先去上課了。」
秋元似乎也有點受不了,他把碗盤收到洗碗槽裡,淡淡地說。「梅田,不要再欺負佐江了。橫山,妳記得看著妳的前輩,不要讓她亂來。柏木,我剛好也要去學校,一起走吧。」
秋元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如果他沒有女朋友,我就會喜歡上他也說不定。他個性溫和有禮,卻不顯得懦弱,嚴謹負責卻不古板,對女孩子體貼紳士卻不造作,而且心細如塵,簡直就像是拿著一把尺,在衡量自己所說所做的每件事情。
我從不否認自己是個強勢的人,也不否認自己見不得半點瑕疵,包括男朋友的。所以在上一任男友因為被我拒絕更進一步而劈腿時,就毫不猶豫地分手,徹底結束一年多的情侶關係。而對任何事情都進退有度,偶爾的命令語句又顯現出男人強橫風格的秋元,的確是我理想中的對象。
這種平時很紳士,卻會在偶爾有點小口角時挑眉對女朋友說閉嘴聽我說話的男人,其實非常讓人有種被征服的興奮感不是嗎?我突然有點能夠理會為什麼常會有花痴在公共場合,不顧秋元正牌女友的心情,毫無顧忌地說出如果能跟他一夜情的話死也甘願之類的話。
選擇早上第一堂課的人並不多,我跟秋元並肩走在御茶之水小學前的人行道。明明是上坡,卻有很多背著雙肩書包的孩子們大聲笑著,非常有活力地迎面跑了過來。
秋元忍不住扭過頭去看他們,目光裡都是溫柔的笑意。
「秋元前輩,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什麼事?」
我看著秋元深邃的臉龐,突然有些疑惑,又有點猶豫。不太明白為什麼這麼優秀,完美到幾乎沒有缺點的人,會跟那個出名的花心男大島優,還有假草食男是好朋友。「秋元前輩,你跟房東先生怎麼會變成好朋友的?」
秋元微微一愣,反問。「柏木妳好像…不大喜歡佐江?」
「也不是不大喜歡。」我咬著下唇,有點躊躇,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問。「當初對梅田前輩說,如果找到兩個女生的話,就可以省下一萬房租的不就是他嗎?」
我這麼說的時候,秋元露出了前所未見的錯愕表情。
他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說了非常愚蠢,比如說石原慎太郎突發奇想要順便把關島跟夏威夷都買下來之類的話。然後秋元無奈地撫著額頭,有些失笑地問。「是梅田這麼說的?那傢伙還真是會惹麻煩啊。」
「難道不是這麼回事嗎?」
「佐江怎麼可能說這種話,他一開始是不打算讓女生搬進來的。」秋元看了我一眼,有點歉然地說。「很抱歉,我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不過原先我們確實只打算找男孩子。嗯,佐江他呢,前陣子剛跟女朋友分手,妳不要誤會,這並不是佐江的問題,是女方總愛提出無理要求。這次也是,說不喜歡男朋友經營書店,很土之類的,兩個人才會分開。總之就是,女朋友搬出去之後,佐江希望找人一起住,而我是他的第一個房客。」
因為周圍有點吵,所以秋元刻意放緩的語速,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像是西方奇幻小說裡會出現的吟遊詩人一般。明明他正在說的事情並不吸引人,也不是個特別有趣的故事,但我卻少見地被他講述的方式給吸引住,認真地聽著他敘述著當時的狀況。
「梅田她是大島介紹來的,本來佐江是婉拒了她,可是…」秋元笑了笑,有些莫可奈何,卻一點也沒有厭煩的感覺。「妳也知道她的個性,跟佐江講了很久,還說再找兩個女生來一起住三樓,男的一層女的一層,就不會有一女兩男很不方便的顧慮了。至於省下一萬塊房租,那是她跟佐江殺價的,條件是她要自己去負責女房客這裡的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全部都是梅田前輩自己弄出來的?」
「對啊,難怪我一直覺得妳好像對佐江很戒備的樣子。」秋元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將我往他的方向拉,讓我差點撞到他結實的上臂。我還來不及追問,就有一輛自行車快速地掠過身旁。然後他也鬆開手,禮貌地笑著。「抱歉,剛才那輛自行車速度太快,來不及提醒妳。」
他的體溫偏高,讓我的手臂有點陌生的灼燙感。我往旁邊退開一步,禮貌地笑著說。「是我應該謝謝前輩才對。」
我們距離駿河台校區只隔了一個路口而已,秋元望著對面的紅綠燈,有些猶豫地說。「其實佐江也有發現吧,雖然他不說,可是應該滿難過的。怎麼說呢?妳不要看他長這麼高,其實他心裡還是像小孩子一樣單純敏感。既然誤會解開的話,就對他友善點吧。」
我沒想到自己的表現明顯到這種程度,心裡也有點愧疚,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聽到背後有人輕柔地喊著秋元的名字。
「啊,是柏木啊,早安。」松井走到秋元身旁,向來溫柔的目光染上一種莫名的敵意。「聽說妳搬到梅田前輩那裡去了,住得還習慣嗎?」
「還不錯。」我雖然很欣賞秋元,卻沒有興趣捲入校園三角戀的惡俗劇情中,我把空間讓給那對情侶,一等綠燈亮起,我就對秋元和他女朋友微微點頭道別,率先穿過路口,走進教學大樓裡。
光是這麼短短的一段路,我就已經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女人如蛇般的妒忌視線鎖在身上,刺得我的背微微地灼痛著。我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上同一堂選修的倉持和北原,那兩個女人毫無同情心地笑了。
「聽起來好像梅杜莎喔,由紀,幸好妳沒轉過去,不然就會變石像了吧。」非常有想像力的北原這麼說,然後一臉八卦地湊過來。「不過妳真的跟秋元前輩同居中嗎?」
「是合租,還有另外一個男人跟梅田前輩、橫山。」我認真地糾正了她錯誤的用詞。「而且妳們不都知道他跟文學系的松井在交往嗎?」
「三角戀才浪漫嘛!」北原一臉嬌羞地說。「這樣的話,我就要被一邊忍受著道德的煎熬,一邊面對著我們之間無法阻止的愛火。啊,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明明不願凋落,卻無法阻止地心引力的櫻花一般。」
「好爛的比喻!」
「有女朋友的就算了,另外那個男人是1956的年輕店長吧。」倉持興奮到忘了我曾經在她咬過我耳朵後,對她下了平時必須遠離我至少三十公分的禁令,兩手抱著我的手臂,整個人都黏了上來。「好好喔,由紀,妳真是人生贏家耶,左擁秋元才加,右抱帥哥店長。」
1956?應該是在說房東開的書店吧?我微微一愣,沒來得及第一時間推開倉持,那女人果然就像章魚一樣整個人都趴到我肩膀上。「由紀,幫忙介紹一下嘛。那個人很有名耶,學校裡有很多女生為了認識他都特地去那裡訂書,妳居然這麼隨便地就跟他同居,太令人羨慕了。」
「不要說得那麼曖昧,是合租!」
「明日香好奸詐,不准獨吞店長。」
「什麼!里英不是想跟秋元前輩三角戀的嗎?」
我不想再理這兩個沉浸在幻想中的女人,沉默地拿起背包和書,坐到離她們最遠的角落。原來那個房東是這麼有名的人,難怪聽梅田說書店生意好到想多請一個員工,原來根本就是用美男計啊。
雖然聽過秋元的解釋,也知道是自己誤會他了,但我還是覺得很沒實感。
這世界上真的有性格這麼好,毫無脾氣可言,個性單純,外型又這麼出色的男人嗎?這種說法簡直顛覆了我對男人一貫的印象,讓我有點難以接受。上一任男朋友也是個外表乾淨斯文的男人,交往前彬彬有禮,非常尊重女性,可是交往沒多久後就開始動手動腳,毫不顧慮對方的意願,就想要進行到最後一步。
我倒也不是保守到說要什麼要把將處女留到新婚之夜的人,只是覺得有點噁心,完全無法想像跟別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而且對方完全不顧及女性意願,在只有兩個人相處時就想盡辦法地要做些什麼的感覺,讓我覺得非常不被尊重。
常有人說我這種說法太過誇張,畢竟會想跟情人發生關係也是一定的。但我卻覺得這是一種基本的尊重與體諒,難道一個有禮貌的人會穿著鞋子踩到妳的床上嗎?
腦袋一片混亂,想著各式各樣的事情,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下午準備回家時,雨又嘩啦地滴了下來,整個街道彷彿都被雨幕給籠罩住。我站在一樓大廳,看著同樣被雨困住的學生們,心裡有點煩躁。
校內超商的雨具早就被買完了,明知道接近雨季為什麼還不多進點貨呢?我有點遷怒地想著。正在猶豫著是否要就這麼淋著雨跑回去,都已經舉起包包遮住自己的頭,正要衝進大雨裡,有個高大的男人突然擋住了我的去路,略帶驚喜地說。「柏木?幸好妳還沒回去。」
「宮澤佐江?」
雨是斜的,這人顯然不太懂得順應雨勢而變化拿傘的方向,瀏海的髮尾有點濕潤,水珠沿著他俊秀的臉龐滑下來,滴在磁磚上。然後他開朗地笑著,笑得像是雨過天晴之後的陽光。「彩佳說妳沒帶傘,叫我過來接妳。」
聽他這麼說的那一瞬間很感激,可是卻也覺得有些猶豫。我一向不是個喜歡與陌生人太靠近的人,尤其是男人,更別說還是個我對他還有些疑慮的男人。
我咬著下唇,掙扎了一下,才搖頭說。「不用了,我還要去圖書館,謝謝你,我晚點再跟朋友一起回去吧。」
一說完,我也不想看他的表情,就舉起包包衝進大雨中。
剛跨出大門沒兩步,就被人從身後握住左上臂,一把扯了回來。他的動作有點急切,讓毫無防備的我差點就失去重心,還來不及開口罵人,對方就已經把那把水藍色的傘塞到我手裡,笑著說。「傘給妳吧,我先走了。」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走進大雨裡,襯衫被雨打濕,貼在身上,顯露出皮膚的色澤,還有精壯結實的肌肉線條。
如果是平常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堆花痴在這裡放聲尖叫。可是現在大家都自顧不暇了,顯然沒有注意到有個外型像是在拍男性內褲廣告的男人,正在她們眼前嶄露出若隱若現的好身材。
我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被雨籠罩的那一端。雖然很想追上去,可是一股沒由來的情緒卻把我盯在原地,動也不動。
或許這個人真的是很溫柔的好人,是我太過偏執的想法傷害了他。
罕見的,無法言喻的愧疚感像是氣球一般在內心急速膨脹。我被擠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乾脆就逃到圖書館去念書,讓自己在一堆複雜的金融知識裡稍微冷靜下來。
期間還遇到小原教授,被調侃說我最近可沒要考試啊,柏木妳也太認真了。
我無奈地陪教授聊了幾句,發現時間已經逼近七點半,才匆忙地告別教授,離開了學校。我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逃避著什麼。這個發現讓我非常煩悶,明明雨已經停了,烏雲卻還是在我頭頂上揮之不去。走回家的路上正巧看到蛋糕店特價,我望著櫥窗裡的精緻蛋糕,不由自主地就走進去,買了一個草莓蛋糕。
房東會不會喜歡草莓蛋糕?我回想著那個人在大雨中的身影,一邊這麼喃喃自語。
剛回到家,就看到橫山正在客廳裡翻找東西,桌上擺著藥局的袋子。然後橫山停下動作,看著我,一向沉靜內斂的眼睛裡有著無法掩飾的責怪。
「佐江下午淋雨回來,發高燒了。」她淡淡地說,拿起溫度計和發燒貼片,頭也不回地走上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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