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禮拜一要更新
結果中華電信斷我網路T口T
可惡!
1.
我從學生事務處摔門出來的時候,梅田正靠在牆上,低著頭,非常專心地在玩最近很流行的Candy Crush。
啵啵啵的音效讓我的心情變得更糟。這遊戲本身就已經夠無聊,尤其是在我極度煩悶的狀態下,那個討厭的聲音根本就像是腦漿被怒火煮沸時所發出的聲響。所以我決定對她視而不見,直接轉身往反方向走。
「喂,柏木,喂!」剛走沒幾步,身後就傳來鞋跟用力地敲打著磁磚的聲音。梅田果然追了上來,笑容滿面地問。「柏木,妳走這麼快幹嘛?我是特地在這裡等妳的耶。」
我忍住沸騰的情緒,用最後一點耐心問。「前輩有什麼事嗎?」
「我聽陽加說妳忘記註冊申請宿舍,結果現在沒有地方住了對不對?」梅田終於關掉了那個愚蠢的遊戲,把手機收回那只粉紅色的柏金包裡,用一種雖然不是幸災樂禍,但聽了還是很不舒服的興奮語氣說。「我也替妳覺得不公平,學校真是莫名其妙,申請宿舍的日期改了應該通知學生嘛。而且舍監也是,居然都開學一個多禮拜了才跟妳說這件事。話說回來,柏木妳是不是很擔心沒地方住?前輩我呢,不忍心看妳流落街頭,所以特地來跟妳說,我最近在外面租了房子,剛好缺一個房客。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啊?」
梅田彩佳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嗎。她曾經休學兩年,這學期才又復讀,據說在學期間是每學期的榜首,卻不是因為她愛讀書,只是她非常想要那筆獎學金而已。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有空的時間都跑去打工了,咖啡廳、女僕店、男裝執事店、加油站、拉麵店、展場模特兒,任何我想得到的職業她幾乎都接觸過。
這個人突然好心地跑來說要合租房子,一定不是想幫忙後輩那麼簡單而已吧。我停下腳步,看著比我矮半個頭的梅田。「前輩,妳這麼熱心,有什麼好處嗎?」
「唉呀,幹嘛這麼說。」梅田一點也沒有被戳破的窘迫感,皺著鼻子笑了。「那裡原本已經住了兩個男孩子,其中一個是房東。妳放心,都是很有禮貌又很紳士的帥哥。我答應他們如果找到兩個女生的話,我每個月就可以省下一萬塊的房租。現在只差一個,柏木妳剛好也沒地方住,就考慮一下吧。」
像這種租房子還要特地找女孩子的男人真是討厭,跟這種人住在一起,不會很危險嗎?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我考慮。」
「等等嘛,可是妳不是明天早上就必須要搬出去了嗎?」梅田拉住我的手臂,拿出了她在做提案時不依不饒的氣勢,像個保險推銷員一樣地笑著說。「不用擔心啦,他們真的都是好人。而且房東先生超草食男,連跟我講話都會臉紅,所以絕對絕對不會做什麼壞事的。」
這個人說起房東的口氣未免太過愉快,就像是看到什麼好吃的蛋糕。我把手臂從她手裡抽出來,兩手抱胸,對梅田微微挑眉。「梅田前輩,妳不是才剛跟桐島前輩分手嗎?」
「柏木妳的消息也太慢,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啦。而且嚴格說起來,房東先生只是我喜歡的型,我又沒說他是我喜歡的人。」梅田一點也不以為意地笑著。「橫山明天從京都回來,就會直接搬進去喔。妳看,如果連個性這麼內向保守的橫山都能放心搬進去的話,妳也沒什麼好擔心嘛。」
「她是被妳騙去的吧。」
「幹嘛這麼說!」梅田又拿出手機,點開其中一張照片,像房仲業者似地將螢幕推到我眼前,非常熱情地介紹著。「妳看,在東京要去哪裡找有庭院的房子?而且還有一個簷廊,夏天的時候可以坐在這裡乘涼,聽著風鈴聲睡午覺喔。雖然有狗屋可是沒有養狗,這裡的向日葵和薔薇是我和室友一起種的,含羞草是我指定的,因為很像房東先生嘛,縮起來的時候特別像。雖然我是很想種藤蔓植物啦,可是房東先生說會很像鬼屋所以…」
不可否認地,我確實對這個有簷廊的房子產生了非常大的興趣。照片裡的風鈴被風吹拂著,紙片恣意飛舞,只是看著照片而已,彷彿就能感覺到一股悠閒的氣息。
「好了。」我忍不住打斷梅田房仲的淘淘不絕,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一個月房租多少?明天早上幾點?」
「六萬,早上十點!」梅田非常開朗地對我比了一個耶的手勢,我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那以後就請多多指教囉。」
雖然對自己這麼輕率的決定有點懊惱,但我確實也懶得再找房子。況且要找個人套房的話,那個價位會對家裡的經濟造成負擔,跟別人合租,又要擔心室友的問題。比起來,跟認識的梅田還有橫山住在一起,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於貓和兩個男人,就當作看不到吧。
大概是為了印證這個決定的正確性,隔天我和橫山搬家時沒有下雨,而是等到行李全搬進玄關後,才突然下起傾盆大雨。
梅田一臉事不關己地坐在沙發上,一邊指揮著兩個男人把東西搬到三樓,一邊笑著說,果然因為佐江是晴男,所以正負相加,威力為零了吧。被說是晴男的人臉微微一紅,抱著兩只大紙箱就往樓上跑。
那兩個男人果然外在條件都很好,是那種站在車站外等人,不用五分鐘就會被要電話,或是走在澀谷、原宿街頭會被星探搭訕的類型。而且其中一個跟我認識,是法學系研二的秋元才加。我大二時被戲劇社社長北原拜託,去客串演了一次舞台劇,跟我搭擋的就是秋元,所以也算是有一點交情。
秋元外表深邃俊挺,身材高挑結實,據說學校裡有不少女孩子偷偷喜歡他,就連我的好友陽加也曾將他列為第一理想對象。不過這個男人個性嚴謹,雖然對後輩很友善,但都會跟女孩子保持適當距離,非常有紳士風度,而且又有女朋友,所以絕對不可能是他提出如果找到兩個女生每個月就可以省一萬的要求。那麼,果然就是梅田口中的那個房東先生了嗎?
我瞇起眼望著那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男人。
宮澤佐江大約180左右,比秋元還矮一點。他穿著一件白襯衫和有點寬鬆的牛仔褲,戴著黑粗框眼鏡,淺褐色的頭髮沒有抓造型,就這樣軟軟地垂著,蓋住了那雙像野生動物一樣乾淨的眼睛。因為剛才在搬東西的關係,有幾根頭髮微微翹起,他看上去有點呆,但我覺得搞不好是一種有心機的裝呆。
我認為天底下沒有哪個外表好看的男人是可信的,當然女人也是,應該說整個生物界都是這樣。否則為什麼美麗的花總是有毒,或者根本就是食人花。總之那位傳說中的房東先生雖然不像秋元這麼搶眼,但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長得很好看,笑起來陽光到讓人想戴墨鏡,外表乾淨整齊,看起來也非常溫和開朗。不過只要一想到兩個女房客每個月省一萬的條件,我就想一腳踩在他那俊秀溫文的側臉上。
然後他望著橫山,有些訝異地眨了眨眼,筆直地走向她。「這是妳的貓嗎?牠叫什麼名字?是男生嗎?」
來了,這種花心男慣用的討好寵物伎倆。我看著內向的橫山從嚇了一跳,到有些羞澀地微笑著,將貓交到那男人手中,用非常細柔的聲音說。「牠叫bis,是男生喔。」
橫山是我同系的後輩,今年剛升大二,來自京都,一看就是沒什麼社會經驗,容易被這種假草食男騙的類型。果然,橫山很輕易地就被釣到了,不到幾天就已經開始佐江、由依這樣親密地互叫名字。
雖然房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男人,可是這間房子卻出乎意料之外地令人喜歡,尤其是那個簷廊。
我在鹿兒島的家也有一個類似的簷廊,家裡只有我一個孩子,媽媽總是特別擔心,就連曬衣服時也要把我帶著。記得有一次,那時候我還是如果坐在簷廊上的話,雙腳是懸空的年紀,媽媽正把冬天的厚被子拿出來曬,客廳的玻璃門沒關,可以清楚地聽到廣播傳來早安最新的單曲,和著風鈴的聲音,我不由自主地隨著旋律擺動雙腳,卻一下失去平衡,摔在鋪滿草皮的庭院裡。
明明是很丟臉的事情,這時候想起來卻是這麼令人懷念。
星期一下午的家中半個人也沒有,連貓都被房東帶去書店玩。我一個人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就去那個簷廊上坐著,一邊看枯燥乏味的金融雜誌,一邊聽著風鈴聲回想鹿兒島那個家的模樣。
春天的風很溫柔,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剛閉上眼睛,還沒能完全入睡,就聽見梅田和秋元細微的交談聲。
「啊,柏木睡著了耶。」
「這樣睡會感冒。」才加的聲音刻意壓低過後,更加低沉而有磁性。我突然瞭解陽加為什麼會說秋元才加是薩克斯風這樣的話了。「梅田,妳去把她叫醒,讓她回去睡吧。」
「不要啦,就讓她睡啊,柏木睡著的樣子比較可愛。」
「妳又在說什麼無聊的話?」
「你不覺得柏木睡著的時候很像蒲公英嗎?」梅田的腦袋還是一如往常的怪異,我雖然很想睜開眼睛吐槽她,但是在強大睡意的壓迫下,還是讓我只能閉著眼睛,腦袋昏沉地聽著她胡言亂語。「看起來很柔弱,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的樣子,多可愛。可是她醒著的話,就一點也不可愛了。大家都說很喜歡這個簷廊啊,只有她都一副還好啦的模樣,其實心裡還不是很喜歡,口嫌體正直!傲嬌!」
「梅田。」秋元的語氣有些無奈,卻帶著一點微妙的笑意。「不要在睡著的人面前說她的壞話。還有,妳還是趕快叫她回去睡吧。」
「你抱她回去嘛!」
我才不要!我這麼說著,嘴巴無意識地動了動,卻完全沒有感覺自己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個簷廊太可怕了,簡直像是催眠一樣。我覺得自己的大腦現在簡直像是過熱的電腦主機,不僅運算緩慢,還隨時都有可能會自動關機。雖然很想自己爬起來,回房間繼續睡,但強大的睡意讓我連開口想說話都非常困難。
正在與睡魔鬥爭時,突然有種身體懸空了的感覺。
臉頰和手臂還不時碰到一個溫暖的物體,好像是個人,但是觸感卻有點硬。我突然回想起自己小時候如果在客廳睡著,也常這樣被爸爸抱著回房。可是我現在已經二十幾歲,被像小孩子一樣地抱著,太丟臉了吧。
我開始小幅度地掙扎起來。
意識模糊間,我聽到有個熟悉的男人說。「梅田,妳的後輩還滿有警覺心的嘛,學著點吧。」
好像是秋元的聲音,反正在這個家裡不是那個晴男,也就只有秋元了。他的動作非常小心翼翼,感覺非常避免去碰觸我身體其他的部位,走路很平穩,就連步上樓梯時都只有小幅度的晃動,就像坐在新幹線上,迷迷糊糊地一路晃回九州的感覺。
我縮著肩膀,無意識地伸手抓著那人的衣領,低聲地叫了聲爸爸,然後就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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