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家庭的修理工廠 兒子問我：「為甚麼你甚麼都知道啊？」「因為我是你媽咪！」

426愛的鼓勵 3訂閱站台

這是村上春樹的隨筆，寫的是他在美國普林斯敦的生活，我會喜歡這本書，是因為每看一篇文章，就讓我欲罷不能/文思泉湧，一邊想快快地往下看，因為他的每篇題目，都沒法揣測他大概會是要寫些甚麼內容，一邊又想闔上書，眼睛閉起來，好好想想，好好整理雜亂的思緒。

 

村上寫美國的生活，當然也會提到日本的生活，順道一提，這次在台灣，看了一本森京子寫的「有禮的謊言」，我想會離開自己出生地，除了客觀的，不得已的條件，其實有些時候，是當事者在潛意識裡不認同出生地的風土習慣等之類的主觀原因。為甚麼會這樣說呢，因為森京子寫的日本的缺點，對我而言，反而是優點。例如：日本是保守、制式的社會，在我看來卻認為日本是穩定、有秩序。

 

村上也不比較，只是單純地闡述「他的」美國所見所聞，「他的」日本經驗。村上在書上說到，並不是待久一點的人，說的就比較正確、深入。他認為如何認真，或者說是柔軟地正視自己的觀點，才是寫旅行見聞最重要的問題。

 

讀到這裡，我好像被村上打通任督二脈一樣，對啊，為甚麼我要綁手綁腳，像做社會學考察一樣，有系統地整理「我的」日本觀察，那些可以放諸標準的見解，留給學者去做就好了啊，我只要很貼切地寫出我的想法，留給自己日後細細品味，或當作聊天時的話題就好了啊。

 

比如說，我就很想替日本的上班族抱不平，那些歐吉桑，下班後回家前，先去小酒館喝一下酒，又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有不少台灣的人問過我，聽說日本男人下班後「都」不直接回家，「都」要跟同事去喝一杯，如果直接回家，還會被太太嫌，或被太太擔心，是不是沒人緣，沒前途。下次，再有人問我，我想我可以反問：下班直奔回家，就是「愛家的表現」嗎？直奔回家，卻待在房間做「自己」的事，不會令太太/家人更火大不爽嗎？

 

這真的是很片面的看法，令人無力的是，被媒體一歸類整理/循因述果，連那些上班族的歐吉桑自己都認為，下班「一定」要去喝一杯的原因就是像媒體說的這樣，反而都忘記自己為甚麼要去喝一杯了。

 

我忘了自己是在當上班族多久之後的事情了，有天禮拜五下班回家，車站前那些簡易小酒館（大部分都是只有站著喝酒的空間），已經擠滿了不知道是已經喝了第幾杯的上班族了，我忽然可以感同身受，為甚麼他們下班不直接回家，而要先在小酒館喝杯酒，回家躺在沙發上喝不是會喝的比較舒服嗎？！

 

我想，那是一種對家人的體貼，因為不想把公司裡的鳥氣帶回家。家是溫暖的，就是因為想回家而且又不想污染家庭裡美好的氣氛，所以想先在外面抖掉一身疲憊，換上另一張臉孔，面對迎門而來的家人啊！我好幾次都很想也去喝上兩杯啤酒，緩衝個半小時，這半個小時，足以讓「我的家庭真可愛」的感覺發酵，好再帶著「我回來了！」的振奮精神，面對家人。人不是數位電腦，不能快速完整的切換，在工作與家庭之間，要有緩衝的時間和空間，所以，小酒館就是緩衝器，但是，很多歐吉桑大概都醉到忘記自己體貼家人的初心了。

 

有個台灣五年級上班族男士帶著不可解的表情（我想他是不能理解：日本人都真的這麼愛喝嗎？都有賺這麼多薪水可以喝嗎？都這麼不愛回家嗎？家裡都這麼不溫暖嗎？），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日本人下班都先去喝一杯嗎？後來，我從他的太太那裡知道，這位男士一個月四五個禮拜中，最少有三個禮拜，是要參加小白球球會，我不是說誰對誰錯，誰好誰壞，每天下班花一/兩個小時喝一杯的日本上班族，和化零為整，一個月中花四分之三的假日，一次假日花三分之二天（早上打小白球，下午睡午覺）來做切換/緩衝的台灣上班族，其實都一樣，對家人批發/零售屬於自己的體貼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