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論消文172 益西彭措堪布 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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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二、如何生起之次第分二:
① 煩惱生起之根本 ② 此根本如何生起其餘煩惱之理
第二如何生起次第者。
對此,首先宣說煩惱生起的根本,再說以此根本如何生起其餘煩惱的道理。煩惱生起之根本又有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不同或者相同的兩種觀點。
未一、煩惱生起之根本分二:① 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他體 ② 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一體
申一、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他體
這是無著菩薩與世親菩薩的觀點,出自《瑜伽師地論》與《俱舍論》。
如許薩迦耶見與無明異者,譬如盤繩,略降黑暗,於繩實體不能明瞭,於彼遂起執蛇之覺。
如果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不同,應當這樣理解:比如盤繩,在夜幕初降時,不能明瞭繩的實體,因此對盤繩生起是蛇的錯覺。
“盤繩”比喻五蘊體,“略降黑暗,於繩實體不能明瞭”比喻無明,“於彼遂起執蛇之覺”比喻由無明生起薩迦耶見。
如是障蔽明見蘊體,由無明暗誤蘊為我,從此發生諸餘煩惱。
同樣,障蔽了明見五蘊的實體,由於無明黑暗誤認為五蘊是以自性成立的我,由此生起其餘貪瞋等煩惱。
申二、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一體
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一體,是中觀論師以及法稱論師的觀點。
比如,中觀應成派月稱菩薩在《入中論》中說:“慧見煩惱諸過患,皆由薩迦耶見生。”此中並未分開薩迦耶見和無明。法稱論師在《釋量論》也承許二者是一體,後文所引《釋量論》的頌詞,就是證明。
如許彼二為一,即薩迦耶見為煩惱根本。
如果承許無明和薩迦耶見是一體,即是把薩迦耶見歸為煩惱的根本。
總之,對煩惱產生之理,隨教典的論師們將無明安立為僅僅不了知實相本性,承許是未證與邪證中的未證,而且將壞聚見僅僅承許為我執,與無明他體。依此而言,首先從不明了五蘊自性的無明之中,生起執蘊為我的壞聚見,再從壞聚見產生出其餘的煩惱。如同在稍降黑暗時,沒有明瞭盤繩的實體,依靠盤繩生起執著蛇的錯覺。
而隨理的論師們承許,壞聚見本來就是無明的一種,所以也承許是未證與邪證中的邪證,而且是一切煩惱的根本。
未二、此根本如何生起其餘煩惱之理分二:
① 略說 ② 進而剖析
申一、略說
此復由其薩迦耶見,執為我已,遂即分判自他差別。如是分已,貪著自黨,瞋恚他品,緣我高舉,執我常斷,於我見等及彼相屬所有惡行執為第一,如是便於開示無我之大師,及師所說業果四諦三寶等法,邪見謂無,或復生疑為有為無是耶非耶。
由於薩迦耶見執著五蘊是我之後,隨著就分出了自他的差別。在分別自他之後,便貪著自己的一邊(此即貪),瞋恚他人的那一邊(此即瞋);自高自大(此即慢);執著我是常恒或者斷滅(此即邊執見);對我見等惡見以及與之相關的各種惡行,執為最殊勝(此即見取見與戒禁取見);這樣就對開示無我的大師佛陀以及佛陀所說的業果、四諦、三寶等聖法認為是沒有(此即邪見);或者心裡懷疑此等有還是沒有?是還是非?(此即疑)
以上以薩迦耶見生起其餘煩惱的次第,只是總的按照大概情況而宣說,並非一定如此。比如,《俱舍論》中說:有首先不瞭解四諦的無明,以無明而懷疑四諦有沒有,然後依止邪師,聽聞邪言教,這樣串習成邪見而引生各種煩惱,造種種罪。
如《釋量》云:“有我知有他,執瞋自他分 ,與此等繫屬,生一切過失。”
如《釋量論》說:執著有自性成立的我,就有和“我”對立的“他”,於是貪執自黨,瞋恚他黨,以及與這些貪瞋等相連,而生起一切生老等過失。
這說明“我執”是一切煩惱與過失的根源。月稱菩薩在《入中論自釋》中也說:“從無始生死以來,起自無明地基,豎窮三界,橫遍十方,日日增長煩惱巉岩。”
申二、進而剖析
“由其薩迦耶見,執為我已,遂即分判自他差別”
“我”是緣五蘊妄執具有獨立個體之相,有了我執後,就會在我上安立差別。相反,如果不存在施設基——獨立的自我,則如何在“我”上安立可愛的我、尊貴的我、純潔的我、永恆的我、富貴的我、成功的我、有自性的我、新潮的我、精彩的我?如同對石女兒無法安立差別一樣。
自從將多分無常的五蘊執著成自性成立的我之後,以此獨立的我,就會執著“我”之外的其他五蘊為他,如此就有與我對立的他。
在引生煩惱之前,自己心中先是會顯現自他對立之相,有了自他的比較後,自然就會生起煩惱。分判自他差別之後,心前所現之法,如果隨順心意,就生貪著;違逆心意,便起瞋恚;比自我高上,就生嫉妒;比自我低下,就起我慢;與自我平等,就生競爭。諸如此類,一定是心裡現起“我”“他”對立之相,以二者對比所生的差別,而生起不同的煩惱。比如,一位冠軍站在最高的領獎臺,首先戴上金牌,全場響起掌聲祝賀他,此時冠軍自我高大之相就會凸現,與自我對立的是其他選手低下之相,有了高低的對比後,他的心自然緣著高相隨轉,無法平息,俯視眾人,這就是高慢。如果這位冠軍當時能觀見,只有無數微塵與剎那假合的蘊,並沒有高大的自我,也沒有低小的他,必定不會生起我慢。可見是由心中分判自他差別之後,才引起我慢。
對“心前分判自他差別”之義,必須深入細緻地思惟。比如,甲同學嫉妒乙同學,這是由於甲心中現起與“自我”對立的乙的圓滿相,比如,乙的相貌、口才出眾,學習成績優異,常受老師表揚,在很多場合表現出色或者很多同學擁護他。當圓滿的他相一幕幕在心中顯現時,甲的自我會極其不忍,越分別越嫉妒。最初入學時,甲和乙也不熟悉,甲並不執著乙,這時對中庸境的乙只是執他實有的愚癡心。但是,一旦乙的功德差別相顯現,嫉妒就無法遏制地生起。如果下一學期,甲的成績反超乙,而且得到老師的讚歎,此時甲心前現出低下的乙相,就會由嫉妒轉成我慢,得意萬分:這次總算敗在我手下。所以,同樣是所緣境的乙,由於分判的自他差別不同,就會引起嫉妒與我慢二種不同的煩惱。假如沒有自他分判的差別,絕對不會引生煩惱的差別,否則,就有“以同類因產生不同果”的過失。
再分析“貪著自黨,瞋恚他品”的含義。什麼是自黨與他品?從廣義而言,不僅是指補特伽羅,其實凡是一切相合自我心意、滿足自我的法都是自黨,凡是一切違反自我心意、不悅意之法都是他品,小至衣食、受用、環境、人、事,大到團體、宗派、見解、思想、民族、國家,都以自我的執著,而分成自黨與他品。一旦心前現起自黨,就會貪著不捨,而現起他品就會瞋恚排斥,這貪瞋的源頭就是執著自我。比如一件貼身時髦的衣服,能美化自我的形象,就會執著這衣服為自黨,貪著不捨。相反,如果能觀見無我,穿再美的衣服,也只是在無數微塵的聚合上包一層布,會生貪心嗎?既然無我,衣服能讓誰漂亮?沒有我,就不會有讓我悅意的衣服。如此觀察生活中的自黨,比如,對一輛小車、一幢別墅、一種飲食、一個可愛的人、一種文化、一首樂曲、一位崇拜的明星等,肯定是心中現起悅意相後,生起“我喜歡”之念,然後耽著不捨,其根子就是我執,一旦自我消失,到底“誰”在喜歡呢?
曾經某縣城的一位首富,首先購買了賓士,成為當地一大新聞。此人為了顯示闊氣,在買車的當天,戴著墨鏡,駕車來回巡遊城中的每一條街。這種對虛榮的貪執,根源就是我執,他這樣做唯一是為了滿足自我,否則,如果是木頭人坐在賓士中,不可能得意洋洋。
貪瞋二者關係密切,如同兄弟。瞋源自於貪,我們常說:“愛越深,恨越切”,因為貪是對某法耽著不捨,如果另有一法障礙自我貪欲的實現,就會產生瞋恚。如同一隻手要緊緊握住某物,如果有人搶奪或者障礙求取,另一隻手就會揮拳出擊。我們內心的動作也是如此,“自我”不願捨離對境時,如果有外力造成妨礙、破壞,心執著越強,對這違逆境的抵觸心態也越強。比如,足球迷觀看世界盃足球賽的現場直播時,如果受人阻撓,就會爆發瞋恚。又如,天人墮落時會生起瞋心,產生大痛苦,追溯根源也是來自貪欲。存活的時候,天人對天界的五欲執著得厲害,失去這一切時,也就極為痛苦。此情形如同吸毒,吸毒時深深陷在強烈的樂受之中,自我得到極大的滿足。但沒有毒品或有人阻止他吸毒時,就會生起強烈的瞋恚,為了吸毒可以不惜摧毀一切。
此外,以薩迦耶見為根源會引起見取見、戒禁取見、邪見和懷疑。為何如此?因為凡夫基本上,念念都落在薩迦耶見中,對無我空性一無所知,這樣就可以斷定:乃至未聞思空性教法之前,不論他怎麼修道,所執之見始終不相違我執,種種行為也不可能抓住對治我執這個重點。換言之,雖然會有各種外道或者類似外道的見解行為,目的也是解脫,但是以薩迦耶見攝持之後,都會落在戒禁取見與見取見之中。相反,假如對人無我有所認識,必定不會將這些千奇百怪的見解行為執著為最殊勝。一般的人不要說修“無我”,連聽都沒聽過,他們認為存在自我天經地義,以這種堅固的我執障礙,對開示無我的佛陀以及佛所說的四諦、業果、三寶等,自然會猶豫,不能信受,因為這和他內心深處的執著正好完全相反。或者說,因為我執心強,念念執牢一個我,此時完全障蔽了智慧,如同盲人,不見真實的大師、三寶、業果,對此會否定、懷疑。相反,若能增上無我的見解,自然對大師、三寶、業果等會生起日益清晰的定解,就像逐漸消除眼翳後,自然明瞭一切顯現。
可見輪迴的根在於我執,凡夫的一念一言一行都是圍繞著我執而進行。比如,常人一天的所思所行,無非是為了得到財富、名譽、地位、異性,追求此等又都是為了滿足“自我”,一日如此,一生也是如此,生生世世都是如此。人人都圍繞著“我”執在轉,輪迴就此而形成。對凡夫而言,人生的意義就是實現“我”的圓滿,無論是地獄、旁生還是無色界天,都以“我”而存在。一旦“我”消失,就不會有業與煩惱,整個輪迴也就隨之消亡。可見,執我,輪迴立,不執我,輪迴亡,因此,我們所有解脫的修行都應當圍繞破除我執而進行。
以下宣說能生煩惱的因,《瑜伽師地論‧本地分》中宣說了能生煩惱的六種因素,此中每一種因素,我們都要結合自相續觀察,認識六因與煩惱之間能生所生的關係。
午三、能生煩惱之因分七:
① 所依 ② 所緣 ③ 猥雜 ④ 言教 ⑤ 串習 ⑥ 作意 ⑦ 攝義
第三能生煩惱之因分六。
能生煩惱的六個因:所依、所緣、猥雜、言教、串習、作意。
未一、所依
所依者,謂煩惱之隨眠。
生煩惱的所依就是煩惱隨眠,即潛伏在心相續中的煩惱種子。
因為煩惱未現行之前,是處在種子位,尚未蘇醒,所以稱為隨眠。一旦值遇外緣,經過非理作意,因緣聚合,就會不由自主地萌發煩惱。就像由種子萌生果實的所依是種子,同樣,因為依煩惱種子生起煩惱現行,所以煩惱種子是能生煩惱的所依。《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九》說:“復次,煩惱品所有粗重隨附依身,說名隨眠,能為種子,生起一切煩惱纏故。”
單以煩惱種子還不能生起現行,必須具有所緣與非理作意。
未二、所緣
所緣者,謂順生煩惱境界現前。
煩惱生起的所緣境,即能隨順煩惱生起的境界現前。也就是隨著某種境界的現前,會引發相應的煩惱。
具體來說:我們心前現前可愛境時,心一執著,貪心隨即就會生起;現起不可愛境時,瞋心就會引發;現前高大境時,就會嫉妒或者自卑;現前低劣境時,又會生起我慢以及藐視;現前平等境時,又會生起競爭之心;或者在觀眾面前,會狡詐諂誑。總之,隨著不同境的現前,會隨之生起不同的煩惱,此即“觸境生情”。相反,境界不現前,相應的煩惱就不會衍生,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就是這個道理。如此便知,隨順煩惱的境界現前,就是能生煩惱的所緣。
宋朝大儒程明道,年少時好打獵。後來他見到周濂溪先生,自認為已經改了這個嗜好,周濂溪說:“你說得太容易了,其實只是潛伏,未發作而已,一旦萌動,還如以往一樣。”十二年之後,程明道偶然見到獵人,果然還有歡喜心,這才相信周濂溪所說不謬。這是煩惱隨眠遇到境界現前,就生起煩惱的例子。
凡夫的相續如同一個大動物園,裡面睡著虎、狼、豬、雞、狐狸等。煩惱未現前時,如同野獸沉睡時,看似風平浪靜,但是一旦遇到境界,就像野獸醒來。比如,隨順生瞋的怨敵現前,心中的老虎就會躍起,怒目圓睜;遇到隨順生貪的五欲境界,心中的雞立即就會亂飛;平常在非悅意非不悅意的一般境界當中,就像豬一樣愚蒙,顛倒執著。
未三、猥雜
猥雜者,謂隨學惡友非善士夫。
猥雜者:猥即卑下、鄙陋,雜即混雜,能令心惱亂,趣向下流之法,就是猥雜。此處是指隨學惡友而不是善知識。
如何才能判斷誰是惡友誰是善友呢?單以外相很難辨別,即使表面的名聲、地位、眷屬、穿著、語言讓人覺得是善友,實際並不見得。關鍵要看此人對自己內心的影響。如果和他交往,會增上自己的貪瞋,或者令身心更散亂,這就是猥雜。相反,每次親近他,會讓自己內心得到淨化,更加明清,增上信心、精進等善心,這就是善友,能帶來善的影響,讓自己煩惱降低。
為什麼猥雜會助長煩惱?因為與人相處,自己身心會受之影響,如果惡友某種煩惱強盛,你隨學他,也會增上此煩惱。比如,電影銀幕中人物的言行,對觀眾起著示範作用,如果效仿,自己的心就會轉變。若是負面的言行,會讓人增上貪瞋等煩惱,若是正面的言行,也能讓人增上善心。
銀幕上光色與聲音組合的假相,尚且能影響自己,更何況現實生活中,有心識的惡友,其影響力更強。如果惡友的力量強大,所受的感染也會越深,往往會不由自主地模仿、隨學他的見解言行,不知不覺就會被他同化而淪為下流。比如,一位純樸的農村姑娘到大都市做保姆,女主人的生活方式成為她追求的目標,相處的時間一久,她的內心就有變化,原先好的品德逐漸消失,變得愛慕虛榮、追求物質享受、喜歡打扮、內心不誠實。所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猥雜必定會增上煩惱。
相反,如果依止善友,因為他有清淨的見解、賢善的心理以及行為,自己的內心會被他感化,心態、行為會被他攝持而趣入正道。
以下舉一則公案說明:宋代潭州的福嚴良雅和尚,傾慕真如喆的標緻可尚 ,但是不知他平常親近什麼人。一日,見他和大寧道寬禪師、蔣山贊元禪師、翠岩可真禪師同行,良雅禪師很欣慰,對真如喆說:“諸大士法門龍象,子得從之遊,異日支吾道之傾頹,新祖教之利濟,固不在予之多囑也。”(這幾位大士都是法門龍象,你能和他們相從交遊,日後拯救佛門的傾頹,彰顯祖道的利濟,就不用我再三咐囑了。)由此公案,就能看出依止善友的重要。一個人一生能有何等成就,和他跟什麼人隨學有絕大的關係。
未四、言教
言教者,謂聽聞邪法。
言教者,就是聽聞顛倒之法。
判別邪法不是在外在形式上,而應在內心感受上判別。人人都希望離苦得樂,所以邪法也都鼓吹是安樂之道,但關鍵在於,依止某法是否真能獲得安樂?或者此法所標榜的是不是真實的安樂?
要獲得安樂,一定要造安樂之因,這個因就是善心,如果一法能讓你增上利他心,減滅貪瞋煩惱,這就是正法。相反,如果讓你煩惱增盛,我執增強,這就是邪法。關鍵要觀察內心的變化,如此才能真正辨明邪法與正法的差別。
凡是邪教都會宣稱:行持某種行為可以獲得安樂;而不會說自己的教是讓人獲得痛苦的教。而且他們會製造偽證或假像,宣說相似的理論,動用宣傳工具或顯示有漏神通,加強影響力。如果聽者沒有辨別能力,不加思索地被動聽受,聽聞多了,內心就會逐漸加強對邪說的執著,不由自主地受邪見支配,整個身口意隨之而運轉,如此延續只會增上煩惱。因為邪法唯是增上煩惱的因,所以越是隨學行持,就越會染汙相續。比如,有人說:“追求物質享受是人生的意義”,世人如果信奉這種言教,後果就是增上對物質的貪欲,對生活的要求會越來越高,越來越不知足。又比如,納粹分子宣稱:“必須滅盡低劣的猶太人種,才能實現人類種族的淨化”,受這種邪見染汙的納粹黨徒,心中不由自主地生起對猶太人的瞋恨。所以,言教與煩惱的產生有直接的關係。
未五、串習
串習者,謂增長煩惱昔串習力。
串習,即是指能增長煩惱的串習力。
當煩惱現行時,如果數數不斷地串習,導致煩惱勢力強大,以此勢力能讓未來的煩惱增上而產生,所以串習也是能生煩惱的因素。比如,某人愛說綺語,在煩惱現行時,不斷地隨著煩惱而轉,以此串習勢力,將來綺語煩惱會更猛利地生起。再比如,一再串習貪心後,所貪境不必現在眼前,心緣著總相,就會強烈生起貪心。
未六、作意
作意者,謂妄增益愛非愛相,及於無常妄執常等非理作意。
作意者,即虛妄增益可愛或不可愛相,以及對無常妄執為常等 非理作意。
比如,當心前顯現某人可愛相時,可以觀察心前的現相是否符合真實狀況?對境本來是以業和煩惱造就的不淨有漏法,五臟六腑腥臭污穢,沒有任何悅意之處,又是無數微塵暫時的聚集體,剎那生滅不已。但凡夫卻以非理作意,將它變現為清淨可愛之相,執著是固定不變、一體的可愛相,認假為真,這唯是以心假造放大之相,不符合事實真相,這就是增益相。隨此非理作意就會引生貪心。相反,以如理作意會不會增上貪心呢?若見到對境是有漏法,具有不清淨、無常、多分的本質,本來就沒有任何可以貪執的可愛相,這樣就會止息煩惱。
我們平時應當好好觀察分別心作意的方式,認清其虛妄的本性,否則,就會處處受其矇騙,切記分別心的作意方式一直都是非理,不可信賴。本來是多分之法,分別心卻將它單一化;本來是不斷變化之法,分別心卻將它固定化;本來是苦、不淨的本質,分別心卻將它執為安樂、清淨。原來我們是完全信任分別心,任其指揮,現在明白它只是非理作意之後,應當趕緊對治。
以上六因當中,第一所依(隨眠)、第二所緣(境界現前)、第六非理作意,這三者是主因,不可缺少。《集論》以及《俱舍論》都這樣宣說。《俱舍論》說:“由具尚未斷隨眠,境住非理之作意,此三因中生煩惱。”而這三因當中,又以非理作意最為主要。在未生起空性智慧之前,無法根除煩惱種子,由於因緣力,也無法避免出現所緣境,因此,遮止非理作意就顯得極其重要,修行的進步也體現在能否安住在如理作意上。
如果修行人一日之中,十分之九的時間都在非理作意,如此能否生起佛法的智慧?如果生活在大都市,不肯放棄追求現代時髦生活,腦袋就像煩惱加工廠,非理作意馬不停蹄,卻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學佛,是不是以學佛為時髦,拿佛法開玩笑?想證得煩惱大圓滿?
不要以為自己真的在修行,這非理作意無勤就能生起,起心動念、一言一行都是受非理作意的指使。煩惱深重、心不清淨,念佛參禪、思惟觀想不得力,還是因為非理作意的力量強大。如果不在此處轉變,聞法也是枉然,聽聞二分鐘正法,稍有感受,課後八百分鐘都在非理作意,聞法所得少許正知正念早已拋到九霄雲外,還妄想獲得寂靜安樂。
從下士道到上士道整個道次第的修心過程,就是數數如理作意而修心的過程,如果修學時間較長,而煩惱仍未減滅,不是法不得力,而是未能如理作意,未依法思惟,結果唯是虛學而已。皈依三寶最主要的是皈依法,皈依法的學處是“親近善士,聽聞正法,如理作意,法隨法行”,其核心是如理作意。聽聞聖法之後,緣聖法如理作意,如此才能對治煩惱,轉化自相續,才能彰顯聖法的淨化功能。
未七、攝義
以上宣說了生起煩惱的六因是隨眠、所緣、猥雜、言教、串習和作意。以下對應當今的社會現實,逐一詮釋六因,就能明白如今人類煩惱為何如此熾盛。
隨眠:對凡夫而言,無始以來深植在相續中的煩惱種子無量無邊,從古到今沒有差別。
所緣:如今誘發種子現行的外緣相比古代,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社會物欲橫流,在都市的街頭,處處聳立著耀眼迷離的看板,商舖飯店森然密佈,我們的六根時時處處都被強大的欲塵包圍,所受刺激的強度遠勝古代千百倍。一接觸到這些六塵,自心就會不由自主地隨之而轉,潛伏的煩惱種子頓時猛利現行,很快就迷失在塵境中。同時,人們的思想、言行相互感染,從而增上煩惱濁與見濁。在激烈的競爭當中,幾乎每天都無法遏制地現行驕慢、嫉妒、虛榮、攀比等煩惱。
這個時代顯著的特徵就是資訊業發達,各種媒體資訊通過影視、網路、雜誌等衝擊著我們的視野,通過耳目直接挑起內在的煩惱,因為所緣境紛繁迷離、閃現頻繁、感染性強,所以眾生的煩惱也就不斷地增上。
猥雜:古代人們是隨學聖人賢士,但現代人卻崇拜影星、歌星、球星以及商界、政界的成功人士,作為自己行為的導師。他們的生活方式成為人們,尤其是青少年的模仿對象。不論飲食服飾還是言行舉止,乃至於生活習慣都深深影響著狂熱的追星族。其實這些明星、成功人士,原本就是貪瞋煩惱熾盛的具縛凡夫,他或她如何能指引我們走向自我淨化的正道呢?
言教:古時候,人們恭敬聖言,以聖賢的經論教言為準繩,代代相承,沒有中斷。人們因為依止了聖言量,而具有正知正見,知道如何取捨,但傲慢無知的現代人不再尊崇聖賢,完全推翻聖言量,認為是迂腐、封建、迷信思想。一正不立百邪叢生,隨順煩惱以及宣揚貪瞋癡、斷常見的邪說紛紛粉墨登場,人們接觸的盡是如何享樂、欺詐、競爭的說教或自欺欺人的自我包裝技術……。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種種方法都是誘發、增上煩惱的邪說,我們無始以來的煩惱已經夠深重了,再受這些邪見的薰染,導致內心更加污濁。
非理作意:現代人因為不依止聖言量,而喪失了取捨的智慧以及辨別善惡染淨的能力,遇到誘生煩惱的對境時,不知道防護對治,非理作意隨即現行,一發而不可收拾。
串習力:如果煩惱不加以對治,就不會止息絲毫,相續中的貪瞋癡只會不斷串習加強,即便遠離對境,在獨處乃至睡夢時,煩惱依然會湧沸,一旦失控,就會現前各種嚴重的心理疾病,甚至於精神崩潰、人格分裂、喪心病狂。
對此再以具體例子分析。比如,一位受性開放思想(言教)影響的青年,被朋友(猥雜)引到網吧上網,他下載了黃色網站的資訊(所緣),當眼耳接觸到婬穢色聲時,內心毫無對治力,無間就生起非理作理(非理作意),相續中的貪欲種子(所依)如水決堤,洶湧澎湃,螢幕上有多少剎那的資訊閃動,相應就會現起多少剎那的不淨念頭,如此持續數小時後,煩惱不斷猛利增上,形成強大的串習力(串習力),即使他離開了網吧,仍然會沉溺在染汙的心態中。
以此為例,展開分析現代生活的各方面,我們就會知道現代人的煩惱為什麼如此深重,這個時代為什麼被稱為五濁惡世。
午四、煩惱的過患分四:
① 具有極大過患之理 ② 計煩惱是怨敵之理
③ 對照祖師教言,宣說修習對治法 ④ 攝義
未一、具有極大過患之理
第四過患者。謂煩惱才生,先能令心雜染。
煩惱才生起就會蒙蔽自心,如同戴上墨鏡後,就不能客觀地看待所緣境。
倒取所緣。
心被煩惱蒙蔽之後,隨即就會顛倒執取所緣境,對無常、苦、不淨、無我生起常、樂、我、淨的顛倒。
我們生起煩惱時,整個心都是顛倒執取所緣境,毫無理智可言。比如貪欲,常言說“戀愛中的人十個有五雙智商是零”,就是因為以貪欲顛倒執取對境,不由自主地顯現清淨可愛之相,沉溺在其中,完全不管也不考慮其他的事。又比如瞋心,《入中論》曾說瞋心可以奪去辨別理、非理的智慧,瞋心才生起,就牢牢執取對方的損害相,並且一再強化,自心完全被瞋恚所控,無法回轉。又比如慢心,如果有位農民一夜暴富,成為世界首富,我慢心必定也會隨之驟起,執著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不願放下高大的我相。知道上述內容之後,我們必須結合自身經歷思惟,觀察“自己生起各種煩惱時,是否處於顛倒執取所緣境的狀態?”這樣才能對煩惱倒取所緣的過患,生起真正的定解。
堅固隨眠。
生起煩惱時,會堅固煩惱種子,即令自相續中煩惱粗重的種子進一步轉成上品,難以破壞。
也就是煩惱生起一次,就會加強習氣勢力一次,數數起就會數數堅固,逐漸串習就會變得如生牛皮般,難以逆轉。
同類煩惱令不間斷。
生起煩惱時,會輾轉引發同類的煩惱,令同類煩惱一次次相續轉起。這種同類煩惱相續的過患,極其可怕,每個人應反觀自相續,何種煩惱最為粗重?如果沒有努力對治,這類煩惱是否會一遇到緣,就反覆現起?比如,為官多年者的言行舉止之間,自然流露出一副官派,只要留心觀察,處處可以看到他傲慢煩惱的現行。
於自於他於俱損害,於現於後於俱生罪,領受苦憂。
“於自於他於俱”是從受害的對象而言,煩惱對自己或他人以及自他雙方都會造成損害;
“於現於後於俱”是從損害的時間而言,以煩惱生起今生的罪業,生起後世的罪業,以及今生和後世都會生起的罪業。由於罪業的力量讓人領受身心的憂苦,失去一切快樂。
感生等苦。
以煩惱能引起受生等種種大苦。這是因為煩惱是苦因的緣故。“等”字包括老、病、死苦或者生死流轉所攝的三苦、六苦、八苦等無量痛苦。
遠離涅槃。
煩惱能令相續遠離涅槃的安樂。
因為涅槃的境界以遠離煩惱而得名涅槃安樂,如果相續中仍有煩惱隨逐,就不能馬上獲得涅槃安樂。
退失善法。
相續中原有的種種殊勝善法會因為煩惱而退失。
比如,起一次瞋心,就會燒毀功德林,毀壞多劫布施修福所積累的善法資糧。如果煩惱頻繁而起,就會降低智力、心力,喪失記憶力,退失已有的信心、精進或者修法的境界,原先心底清明,遇事反應靈敏,如今心智蒙蔽,反應遲鈍,這些都是退失善法之相。
衰損受用。
能令資財衰損散失。
起一次煩惱,就會消耗很多福報,若日日起煩惱,最終必定會窮困潦倒,難以維持基本的生活。
赴大眾中,怯懼、無樂及無無畏。
走到大眾場合當中,內心會膽怯、恐懼、慌張,自慚形穢抬不起頭,內心痛苦,無有安樂,不能心無畏懼。
所以煩惱會令自心陰暗、萎縮,相反,如果心無煩惱不造惡,俯仰無愧,就能無所畏懼,正大光明。
一切方所惡名流布,大師、護法、聖者呵責。
惡名會傳遍所有地方,常常被佛陀、護法和聖者們呵責。
臨終憂悔,死墮惡趣。
臨命終時,回憶起一生所造的大惡業,內心就會生起大憂悔,不但如此,而且此身壞滅之後,還要墮入惡趣中。
不能獲得自己義利。
不能證得殊勝的義利。
以下引《大乘莊嚴經論‧梵住品》當中的一頌,宣說煩惱的十二種過失——三壞、六呵、三過。
《莊嚴經論》云:“煩惱壞自、壞他、壞淨戒。”
《莊嚴經論》中說:煩惱會毀壞自己、毀壞他人、毀壞淨戒。
三壞者:
1.壞自者,就是以煩惱造下殺生等罪業,自己今生要遭受殺害或捆縛,後世轉生在地獄等惡趣中,被痛苦摧毀;
2.壞他者,就是損壞他人的生命、財產、妻兒等,毀壞了其他有情;
3.壞淨戒者,就是以煩惱造惡會損壞所受的戒律。
“退損、失利、護法大師呵、鬥諍、惡名。”
煩惱還會導致退失戒律,失去利養,護法、佛陀的呵責,同梵行的鬥諍以及惡名遠揚。
六呵責者:自呵責、他呵責、護法呵責、大師呵責、梵行呵責、十方人呵責。
“退損”對應“自呵責”,以煩惱而退損戒律者會自責:我已經捨棄了聖者們讚歎的善趣之道,反而趣入惡趣之道,我現在已經無藥可救。如是心生憂惱、後悔,極其沮喪、怯弱。
“失利”對應“他呵責”,以前的施主們也想:此人是造惡之人,不是應供之處。因此不再供養他,從此失去衣食資具等利養,生活非常困難。
“護法呵責”,以前具足戒律,未破損時,常受護法神等擁護保衛,現在卻遭到護法的呵責,從此不再護衛他。
“大師呵責”,佛陀也在律藏中以各種方式呵責:“此比丘不是比丘,毀壞了沙門之法,如騾之行,如死屍一般”等。
“鬥諍”對應“梵行呵責”,具足梵行者也說:“他是破戒者,我們不應與他共住。”以這種言語抑貶和諍論,進行制罰、驅擯等羯磨。
“惡名”對應“十方人呵責”,在十方都流傳“某某犯了戒,造了這樣那樣的罪業”。
“他世生難處、失得未得意、獲大憂苦。”
三過者:後得的三種過失。
一“他世生難處”,不但今生要受眾苦,來世還要轉生到地獄等沒有佛法的無暇之處;
二“失得未得”,相續中已有的多聞、持戒、四無量心等功德,因煩惱而退失、毀壞,未有的功德也不能獲得;
三“意獲大憂苦”,內心會生起強烈的後悔與難以擺脫的憂惱愁苦。
未二、計煩惱是怨敵之理
《入行論》亦云:“瞋愛等怨敵,全無手足等,非勇智如何,彼令我如僕。”
《入行論》所舉比喻非常形象,學人可以隨之思惟:瞋恚、貪愛等怨敵,他們有沒有手足等肢體?一顆微塵也沒有。勇敢和智慧呢?也沒有,煩惱是無明的自性,肯定沒有任何智慧,而且只要現前對治法,它就無法對抗,所以也不是勇士。這樣一個不具形體、沒有智勇的敵人,為何能讓我如奴僕般俯首聽命,任之使喚?”
“安住我心中,歡樂反損我,於此忍不憤,忍非處 應呵。”
“煩惱怨敵安住在我的心中,形影不離,我給他歡樂,他卻反而以地獄火燒等各種痛苦損惱我,對這樣一個怨敵本不應當忍讓,我卻一再忍受而不瞋恨,這是極應呵責的事。”
首先應當以智慧如理辨別敵友,之後對友人應當感謝,對敵人則不應安忍,應當奮起還擊,不能軟弱,成為任人支配的懦夫。如果錯誤對待,憤不應憤、忍不應忍,則非常不應理。
一般不具佛法智慧的人,都認為外敵是真正的怨敵,但是如理衡量所得的結論,卻完全相反。
外敵施害並非無緣無故,肯定是前世損害對方的等流果,按理應當順受,因為順受可以減免多劫的地獄大苦,是消自己的惡業。另外,外敵損害自己,正好成就自己的安忍波羅蜜多,是極為難得的逆增上緣。因此,對修行人而言,外敵如如意寶般難得。
但煩惱恰恰相反,煩惱只會損壞自己的善法資糧,如同盜賊,將相續中的功德財富洗劫一空,而且以煩惱造作惡業,必定會引生現世與後世的大苦,損害自他,喪失一切安樂,所以對它安忍極不應理。蘭仁巴說:“世人將應作親人的眾生視為仇敵,將傷害自己的煩惱反而不當作仇敵,這以佛法而言,是認識上的對錯顛倒。”
以下比較內外敵人所作損害的程度。
“一切天非天,設與我作敵,彼不能令入,無間大火中。此大力惑敵,若遇須彌峰,且不留灰塵,能剎那擲我。”
“即便所有的天與非天,一起與我為敵,最多也只能讓我失去一世的生命,只要自己不造地獄之業,外敵不可能將我擲入無間地獄的大火中。但勢力強大的煩惱敵,卻能在剎那之間,將我拋入無間地獄的烈火中,即使須彌山王遇此烈火,也會被焚盡無餘,不留些許微塵。”
再具體思惟此內容: 外敵是盡法界的所有天與非天,數量之多,可以佈滿整個虛空界,而且具有大威勢。然而,即便此等外敵使用寶劍、金剛等殺傷力最大的武器,以最殘酷的刀剮、車裂等手段加害我,又能如何?最多將我身體毀成粉末,斷我一世性命。
而煩惱敵的危害,卻遠遠不止於此。比如,在煩惱發作時,毀謗上師和正法,或者辱罵僧眾等,雖是剎那所造惡業,卻足以將我拋入無間地獄,感受烈火焚身之苦,彼時不見色身,唯聞哀嚎之聲,如此剎那不息之苦,需要持續無量劫,從地獄脫免後,還要墮為餓鬼、旁生,乃至做人也要感受痛苦的等流果。
比較這二者,就可以知道,縱然彙集所有天與非天外敵的力量,相對煩惱的損害力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別解脫經》說:“如果遇到毒蛇,不過喪命而已,然未對治煩惱,觸犯戒律,須十萬劫中在地獄受苦。”
再比較內外敵人的為害時間。
“如我煩惱敵,長時無始終,餘敵皆不能,至如是久遠。”
“煩惱敵長期無始無終地盤踞在我心中,只要我沒有對治,他就會不斷損害我,其他怨敵都不能如此長久地損害我,最多數十年與我為敵。”
煩惱損害我們的時間確實沒有初際,比如,現在生起的一念貪欲,一定是前面貪欲的等流,而前面的貪欲又是源自再前面的貪欲……,如此便可推知,一念貪欲實際是從無始相續而來。對凡夫而言,出世間的寂靜可以說一次都沒有夢到,可是對煩惱卻再熟悉不過了,無始以來,始終盤存在心中,如果這樣還不能認識,則就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而且如果不加以對治,煩惱仍然會盤踞在心中,一遇境緣就會發作,每一次都是讓我們焦頭爛額之後,才肯甘休,而且一次又一次,不會自動終結。所以,若未發起對治,煩惱加害我們的時間也沒有後際。
由此可見,煩惱傷害我們的時間太漫長了,如果有外敵在億萬年中與我們為敵,尚且會覺得鬥爭漫長得讓人恐怖,而煩惱損惱我們又何止億萬年,身心被它控制的時間,真是無邊無際。因此,世上最殘酷、最長久的敵人唯一是心中的煩惱,受生以來,日日受其傷害,為什麼還甘願忍受呢?如果放任外敵欺負我,次數稍多,他也會自覺無趣,但煩惱並非如此,即使已欺壓我無數次,一有機會,仍然會仗勢欺損我,只要我不奮起反擊,它就會永無休止地毀壞我,從來不會心軟。
“若隨順承事,悉為作利樂,若親諸煩惱,返作苦損惱。”
“如果能隨順承事外敵,他們的心態也會改變,還能對我作利樂,但煩惱敵卻實在難以相處,越是親近、隨順,他反而越會損惱我。”
此中道理前文已經宣說過,就是因為隨順煩惱只會堅固隨眠,讓同類的煩惱相續不斷,所以煩惱如同毒癮一般,越隨順越讓人難以自拔,最後會導致毀滅。《佛子行》說:“一切妙欲如鹽水,如何享受越增貪。”
此說過患,皆當了知。
對此處所說種種過患,都要一一反覆思惟而瞭解。如此內心才會生起定解:世上最大的敵人原來是煩惱。
未三、對照祖師教言,宣說修習對治法
又如阿蘭若師云:“斷除煩惱,須知煩惱過患、體相、對治、生因。由知過患,觀為過失,計為怨敵。若不知過患,則不知為怨敵。故如《莊嚴經論》及《入行論》所說思惟。”
又如阿蘭若師說:“若要斷除煩惱,必須先瞭解四個方面,即煩惱的過患、體相、對治以及能生煩惱的因。由了知過患,觀察過失,就能認識煩惱是怨敵。相反,若不知過患,就不會認識到煩惱是怨敵。因此應按《大乘莊嚴經論》以及《入行論》所說而思惟。”
又云:“知煩惱相者,亦須聽對法,下至當聽《五蘊差別論》,了知根本及隨煩惱。於心相續若貪、瞋等,隨一起時便能認識,此即是彼。他今生起,與煩惱鬥。”
阿蘭若師又說:“要想知道煩惱的體相,就必須聽聞《俱舍論》,最起碼應當聽聞世親菩薩所造的《五蘊差別論》,了知根本煩惱以及隨煩惱。如此心相續中貪瞋等煩惱,隨一生起時,就能認識,這就是貪,這就是嫉妒。知道煩惱現在生起後,就能立即與煩惱決鬥。”
朗日唐巴尊者在《修心八頌》中也說:“願我恒常觀自心,煩惱妄念初生時,毀壞自己他眾故,立即強行而斷除。”《佛子行三十七頌》也說:“煩惱串習則難治,念知士持對治劍,貪等煩惱安生時,剷除其是佛子行。”對治煩惱刻不容緩,如同毒蛇噬指,應當機立斷,否則,一旦煩惱在相續中不斷增長,就難以對治了。
大恩上師在宣講《入行論》時,曾經說:“自己生起貪瞋煩惱時,應該好好用石頭、木棒打自己一頓,給煩惱怨敵一個深刻教訓,讓它老老實實,不給它一點輕鬆的機會。”
須如是知。
必須如是瞭解。
未四、攝義
在佛教中,“阿羅漢”意為殺賊,含義極深。這是告訴我們應該與誰鬥爭、誰是勇士、何為修行。告訴我們,聖賢之路是念念向內對治煩惱,此外再無修行成聖成賢之道。以前我們一致向外,認為打敗競爭對手才是英雄,其實這樣並不能成為英雄。不知一切過患的源頭是自心煩惱之前,很難成為真正的修行人,只有認識到唯一的敵人是自相續的煩惱,才能明確人生的理念、目標乃至修行之道。
常常可以見到一個鮮明的對比,眾多強者在世間領域中都能勝伏敵人,就是無法戰勝自心煩惱,煩惱敵一來,馬上舉手投降,所以稱不上真正的強者。相反,若能降伏自心煩惱,內憂一除,自然就解決了外患,而且還能真正地利益他人,所以真正的大英雄是降伏自心、戰勝自己的人。《大乘莊嚴經論》說:“恒時誓勤作,殺賊為無上。”這是描述菩薩精進的兩種自性,即以偉大的誓願以及精勤的方便為自性。所謂“殺賊為無上”,是指菩薩修行精進,唯一是為了殺自他煩惱賊,獲證無上菩提,這是大乘行人唯一應作之事。
學習煩惱的過患,知道了真正的敵人不在他處,正是盤踞在自相續中的煩惱,若不根除煩惱敵,永生永世都會受其損害,而出離輪迴之法,唯一是降伏煩惱,因此,我們應當每天挺起脊樑,與煩惱敵決鬥,這並非只是比喻而己,真實就是如此。只有對此生起定解,才能堅決地轉變行為。
大修行人二六時中,念念對治自心的品格,並非與生俱有,而是因為以智慧認定此理後,就不再向外追求、向外護親伏怨,不再作此等無義之事,心思完全內歸,致力於降伏自心。因此,抉擇清楚真正的敵人之後,身心就會有所轉變,從向外轉為向內,唯一在自心上做功夫,唯有如此,才能堪稱是修行者。也只有這樣抉擇,身心才能踏實,相反,如果未能如此抉擇,就會始終無力決定自己的行為方向。
因為沒有佛的言教,無始至今,始終不知道真正的敵人,只是在外境上分析、比較,一遇到問題就指責他人,歸咎於他人,認為一定要順從我的心意,一定要依我心意行事,違背了我的意願,我就不高興,不知道這是認賊作子,任憑煩惱指揮。現在發現煩惱才是真正的敵人,必須剷除,這就是我們認識上的轉變。
學習集諦如同瞄靶,找准靶子後才好射箭,若未看准靶子,難免會誤傷自他。看准靶子,就是找准敵人,先前因為沒有找准敵人,始終不能殲滅敵人,現在經過一番觀察抉擇,決定了敵人就是自己,因此以後所有精力,都要對準這個敵人,不再為其他事情分心。
並非只有古人需要天天觀心,現代人可以任性胡為,想怎麼貪就怎麼貪,要怎麼競爭就怎麼競爭,愛怎麼出風頭就怎麼出風頭,該怎麼包裝就怎麼包裝,這是讓煩惱當家作主。雖然時代不同,外境變化很大,但是苦的本質和煩惱的過患絲毫未變,因此離苦得樂的方法,古今並無差異,唯一是對治自心煩惱。如果不清楚誰是敵人,任由敵人指使,生生世世都要吃盡苦頭,所以沒有第二條路。
一方面要學佛解脫,另一方面還可以滋養貪瞋煩惱,既可以放縱煩惱,又能得聖者果位,世上沒有這樣的事,修行是向內對著煩惱革命,是一個淨化自己的過程,相續中的煩惱一分分減少,才能現證智慧,這是我們佛教的革命論與淨化論。因此,學了中士道後,對修行的認識,相比下士道更進一層,知道修行應當直接圍繞對治煩惱這一核心。
導致生死之因有煩惱和業兩個因素,其中以煩惱為主要,以上講了煩惱產生之相,以下開始宣說煩惱集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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