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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奕寧,出道工作12年的專職PM。生性懶散,能躺不坐,能坐不站,最大的夢想是當貴婦,可惜一直被命運呼巴掌,只能低頭面對命格缺悠閒的事實。人生至今最大的成就是和賤外(曾先生)很努力地好好生活,照顧好兩隻狗兒,盡量為身旁的人帶來一些美好。(PM,project/ product manager,人稱專案/產品經理,就是負責帶領大家把專案從開始主導到結束,產品從沒有做到有的那個人)
親愛的創作坊大小朋友們:
遇見曾先生前,對機器人的認識僅限於在日本藥妝店見到的(呆滯的)Pepper,或者是產線上看到的機器手臂,總之機器人的世界離我很遠。和曾先生結婚後,因為他的工作就是機器人相關,難免會提到一些機器人的話題,這些事都是從他不經意的一句話開始的。
「老婆,蘇博他們好像缺PM耶!」在我從上一份工作離職後的某天,曾先生這樣輕描淡寫地跟我隨口提起。那時的我,過著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帶兩隻狗兒去公園奔跑,近傍晚再晃回家簡單煮個晚餐等曾先生回家一起吃飯的愜意日子。
本著樂於助人的精神,因為工作關係,我認識的PM沒有上百個至少也有數十個,想說多少可以幫忙問問媒合一下,絲毫沒有意識到世界就要變了的我,傻傻地接了句:「喔? 是喔?他們在做什麼呀?」
「他們做機器人的觸覺呀,就是讓機器人被碰到會停下來。」
「觸覺能幹嘛呀? 」
「這可以用在工廠,如果作業人員碰到手臂,手臂就會緊急停止,不會繼續運作,這樣可以保護人的安全。」
邊聽著曾先生的解釋,邊想到前陣子才看到一個新聞,產線人員被機器撞到,但大家一時慌了手腳沒第一時間按下緊急開關,一條寶貴的生命就這樣沒了。同時也想到上一份工作在中國工廠出差時,在產線上看到許多自動化的應用,如果人與機器一同工作無法避免,那麼,讓機器知道自己碰到人就立刻緊急停止,應該可以阻擋很多出現在新聞上的工安事件吧?
現在想想,這段對話應該是整件事的起點。
在那次聊天之後,我就時不時聽到曾先生談起蘇博的案子,他那即將成形從工研院新創出來的公司。 終於,有一天曾先生問我,想不想去試試看?接下來的發展就是…… 生性好吃懶做的我,加入了一間機器人皮膚新創公司。
碰!我就這樣撞上機器人。
1. 新創真辛苦
新創公司,startup,好多人說這名詞好新潮,加上機器人話題正夯,機器人產業的新創公司,這根本是潮到出水的無敵組合。想像中,整間公司應該充滿了打扮具有個人特色的員工,辦公室布置應該是灰與白,北歐極簡工業風,上班討論時會落幾句英文穿插,所有在公司的人臉上都寫著「菁英」兩個字, 這是多符合社會期待的美好畫面,偏偏,事實都不像報導裡寫的或電視上演的如此美好。
新創,顧名思義是一間新公司。2018年二月,我們剛搬離機械所來到南港,上班第一天,一群先前在大公司裡被照顧得好好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們驚訝的發現,喔,辦公室沒有飲用水,沒有衛生紙,沒有垃圾桶,所幸還有桌椅電話還有暢通的wifi,足夠維持基本辦公所需。
開工第一天,董事長、總經理立刻去大賣場搬飲水機,買生活用品,技術長以及財務長規劃辦公室大掃除,而一再放話要當貴婦的我,則和另一位PM去便利商店扛兩桶礦泉水回辦公室。更有甚者,開幕酒會當天,大家都被要求當場佈,搬桌子,清潔環境,調雞尾酒,切水果,串三明治,PM身兼主持人,所有人都下海當招待。酒會結束,所有人累癱,大家忍不住感嘆,怎麼開公司那麼辛苦?
雖然歷經了搬家初期的整頓,工作仍得進行,新創公司的首要任務是讓自己在市場中活下來。
由於每分每秒都是在燒錢,而且市場不等人,因此大家拚了命的不斷思考,如何能更穩定的量產?如何能讓客戶更了解我們的產品?所有人幾乎是從進辦公室開始就不間斷地忙碌直到下班,一人當好幾人用,每天離開辦公室都有種氣力耗盡的掏空感,但隨著客戶的好評回饋,以及在參展時許多業內人士的肯定,甚至不斷有機器人原廠給予我們幫助共同開發,種種種種的肯定,以及看著公司慢慢站穩的那種成就感,絕對遠超過身心的疲憊。
2. 我們在做改變產業的事
說了非常多的新創甘苦,但我們的產品是什麼呢?為何是「碰,撞上機器人」呢?
隨著工業化的發展,自動化的應用在產業越來越普及,機器手臂能快速精準地完成重複性高的工作。 而為了讓手臂有更廣泛的應用,許多附加配件也一一出現,如機器人視覺。透過視覺讓機器人能做更準確的動作,判斷更不容易失誤,許多人都投入在鑽研機器人的視覺應用,但是觸覺呢?
如果機器人就像人類一樣有觸覺,它是否就可以感知到碰觸,進而運用在產線上保護人員的安全。 我們研發出的機器人皮膚,就是為每一隻機器手臂增加觸覺,機器人皮膚能感受小至10牛頓(一公斤)的撞擊,並使手臂緊急停止,讓它在產線上與人員協同作業時,不會因為沒有觸覺而不知道自己撞到人,繼續對人造成傷害。
放眼望去全球對於機器人觸覺相關的研發真的不多,而人機協作又是未來趨勢,因此公司創辦人蘇博在近十年前就開始了觸覺的研發,中間經過了許多次的試驗,不斷的調整調整再調整,甚至面臨一些打掉重練的艱苦時刻,最後更是直接從原工作離開自己投入創業。猶記得當初蘇博找我談這份工作的時候,他不斷的強調我們在做改變產業的事,而加入至今,整個團隊大家都有這種共識和信念,我們在做改變產業的事!我想也就是這份信念和先前提到的成就感,才能支撐我這個好吃懶做的傢伙走到現在。
3. 機器人會讓大家失業?
打從過去就聽過大家在討論,機器人會取代人們的工作,讓大家失業。這些話在我進入了這個產業更是時常聽到,但坦白說,每次我聽到都忍不住大翻白眼。
傳統的工廠生產線,作業員被要求要進行重複性的動作,產線管理人員也會盡量讓每一個動作簡單,為求品質一致,務必弭平任何人為個體的差異。或者是過去的印刷廠,所有的機台操作都是由技師人員進行,很多師傅一個不小心就斬斷了自己的手……,這些高重複性、高風險的工作,由人類來做,這樣是對的嗎?
我相信這是不對的,因為人的價值不該只是在時間內把動作做對,而且人命寶貴,不應該將人放在如此高風險的位置。人的價值在我們可以釐清問題,可以思考計畫做決定,那為何不把粗重,高危險性,反覆的工作交給機器人,讓人可以處理更複雜,需要判斷的工作?
因此,別被各種似是而非的說法給弄得自己很恐慌,未來會怎麼樣沒人說得準,重點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喜歡什麼,而且要培養能順應環境不斷成長的能力。舉例來說,我過去學的是國際管理,本以為出社會可以當個光鮮亮麗呼風喚雨的女強人,但哪知道我不久前還在產線上爬來爬去,滿身灰塵的拿著螺絲起子為機器人組裝皮膚。既然世界一直在變化,面對未知的未來,就為自己做好準備,有機會就盡量嘗試,找到讓自己願意付出熱情投入的領域,畢竟工作佔掉了生活至少一半的時間,如果不是做自己喜愛的事那也太辛苦。
4. 關懷弱勢,為對的事堅持
為對的事堅持,我想應該是來自爸媽的教育。從小家裡就非常關注各種社會/政治議題,加上非常幸運地遇上和我想法一樣的曾先生,我們會一起參與各種遊行,表達立場,我們相信保持對議題的關注才有機會做出改變。 若是持續保持冷漠,我們只能看著別人決定這社會的走向。此外,關注社會議題也可以訓練邏輯思辯,若能針對一兩個議題好好的研究各方說法,看看事情是否都像新聞上所講的那樣? 大家的論述的基礎是否有差異,邏輯是否前後矛盾?藉由不斷的反覆辯證去檢視問題所在,而不是跟著人云亦云,輕易的被帶風向。
出社會工作後,迫於母親大人的淫威,我開始認養貧童。而且每當生活中有什麼好事發生(舉凡加薪,結婚,領年終……),她就會提醒我要再加碼,而且時不時會告訴我還有哪些社福團體有哪些活動我可以盡一份力。
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她教會我要把自己所得到的福氣與人分享。縱使力量有限且微薄,但想想自己和許多人相比的確已經獲得許多,甚至可以說是在不同的起跑點上,我們有經濟獨立的父母,得到豐沛的資源,衣食無虞從來不需要為生存而煩惱,我們該反躬自省,當擁有這樣多,是否有關注過其他弱勢團體(貧童,老殘,移工,流浪動物……),多少提供一些幫助?
5. 寫這封信真不容易
這篇文章的催生也是從一句話開始的。
曾家老爸幾年前也曾被黃老師邀寫了一封信,那時我還身負催稿重任,時不時盯著老爸的進度,確保他準時交稿。沒想到,過兩年,老師開始打我的主意:「奕寧,爸爸寫過了,換妳寫喔!」
第一年被我死皮賴臉的賴掉,原以為逃過,想不到還是在十二月初開始接到老師的催稿。自知這封信其實已經從2018年初拖到現在,偏偏十二月是我忙到翻過來又翻過去的時分,最後只好硬著頭皮協商,等我放假,讓我花上兩天把這封信擠出來。
雖然才出道短短十二年,但要將過去的經驗給濃縮成精華,進而從中得出些什麼東西,真的好困難。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只要懷抱著熱忱,不侷限自我,就不用擔心世界如何的變化,因為不管怎麼變,我們都可以迎頭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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