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 photo by Ka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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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原文：
碧巖錄第三則
垂示云：一機一境，一言一句，且圖有個入處。好肉上剜瘡，成窼成窟。大用現前，不存軌則。且圖知有向上事。蓋天蓋地，又摸索不著。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太廉纖生。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太孤危生。不涉二途，如何即是？試舉看：
舉：馬大師不安這漢漏逗不少，帶累別人去也 院主問和尚近日尊候如何 四百四病一時發，三日後不送亡僧。是好手，仁義道中。大師云：日面佛，月面佛。可煞新鮮，養子之緣。
頌曰
日面佛月面佛開口見膽。如兩面鏡相照，於中無影像。五帝三皇是何物 太高生。莫謾他好，可貴可賤。二十年來曾辛苦 自是你落草，不于山僧事。啞子吃苦瓜。為君幾下蒼龍窟 何消恁麼。莫錯用心好，也莫道無奇特。屈* 愁殺人。愁人莫向愁人說。堪述 向阿誰說，說與愁人愁殺人。明眼衲僧莫輕忽 更須子細。咄，倒退三千。
二、白話翻譯：
教示說：任何契機情境、任何片言隻語，想從其中找到開悟的入口，往往就像在好肉上挖取爛瘡，到處傷痕累累，反而一無所獲 ( 所得僅爛瘡而已 )。若要展現大智慧大機用，往往沒有規則可循。這時想更上一層樓了解宗法大事，其恢弘博大瀰天蓋地之勢，令人無從下手探索：這麼樣也對、不這樣也對，太容易了造成膚淺不實；這樣也不對、不這樣也不對，太孤絕了造成困難卻步。不走上舉兩個極端的話，要怎樣才對呢？
舉例看：馬祖大師身體欠安。這傢伙毛病不少，跟著又要連累別人了。
寺裡的住持十分關心，問大師最近身體狀況怎樣了。承蒙你這麼關心，萬一我百病齊發，三天後死了，不必為我這和尚送葬(還不至於糟到這地步)。這院主是成材的料，可胸懷仁義真貼心呢！
馬大師：太陽照的、月亮照的都是同一個佛啊！說得可真新鮮，好像沒生病這回事；其實是慈悲心切，告訴院主，不管我病得如何，佛性未變，心平如水，你們也要這樣啊，日日月月未改佛性。這番心意全是出於親如養父子的情緣啊！
頌説：
日面佛月面佛 一開口，好大的膽子。好比兩面鏡子相照，當中沒有我的影像。
三皇五帝是什麼東西 太高調了。可別罵他說得好，這說法可褒可貶。
好端端辛苦了二十年 是你自願落草做賊(=上山修行)，可不干我山僧的事。修行之苦，如啞吧吃苦瓜，有苦難言！
為了成佛幾度進入青龍的洞窟裡 何必呢。只要別用錯心，但也不能說沒啥稀奇。
委曲，苦啊！未悟前的愁苦人莫向同樣的愁苦人說。
能說嗎。跟誰說呢，說給一樣的愁苦人，更愁死人哪！*
眼明得道的修行者不可大意喔。更要小心啊。咄(呵斥聲)，不然不進則退，倒退三千里。
三、釋意：
不安：指身體欠安。
正中書局國民常用標準字典：「候：隨時間、關聯事項而變化之情況曰候。」
故，尊候即尊體的情況。
馬大師身體微恙，可能稍有感冒症狀之類的，因此外表顯現出些微不對勁的樣子。院主長期陪伺大師，彼此頗有師徒之情，察出異狀，故出於關心問候馬祖的身體狀況。
馬大師感受到院主的關懷之情，他的回答，意思是：多謝關心，雖然我身體稍稍不適，但不管身體好壞，不管陰晴圓缺，都無損於我的佛性(自性)。好比一尊佛像，不管太陽下、月光下，都是同一尊佛像；若為佛，則是同一個他，佛性不會改變。不管日日、月月，我都勤持佛性；故雪竇頌曰，明眼衲僧莫輕忽，意思是看得懂、修到家的和尚要時時警惕啊，不然就像圓悟評的，不小心會倒退三千里，不進則退嘛。
這樣的自性就如兩鏡相照的中間位置，所謂無影像，就是沒有他自己、無我。有的只是佛(像基督宗教所言：心中只有天主)。自性無損、無病，清清淨淨一無染著。所以，不管我生不生病，不管健康與否，那個佛性仍然是同一個啊，沒有受影響。
回答日面佛月面佛，也有勉勵弟子的意思。故圓悟批：養子之緣。雖非親子，但有如親生子女的養子緣分。前頭評了：是好手，仁義道中。
一個問貴體近況，十足關懷的表現。站在馬大師的立場：不必為我擔心，就算我百病齊發，三天後也不必為我送亡；不過，這和尚胸懷仁義，是成材的料。
為何說蒼龍窟？
有時又被比喻為鬼窟窿、野狐窟。
泛指修行打坐時，閉著眼睛烏漆抹黑的一片。若能開悟，苦盡甘來便如龍飛天。不然就是蒼龍被困淺灘般、困在不見天日的野狐窟、鬼窟窿、黑窟窿。
而不管打不打坐，終日胡思亂想，便是在黑窟窿裡做活計。
屈：委曲心意；短缺、窮盡，通「絀」。
屈堪述的意思是：不能說啊！或：哪堪說呢！
分開來解釋：
委屈，苦啊！未開悟的愁苦人莫向同樣的愁苦人說。
能說嗎。跟誰說呢，說給一樣的愁苦頭人，更愁死人哪！
這所謂的愁人是指未悟自性的修行者，鑽著牛角尖出不來，愁啊！
四、結語：
一、禪宗公案，訴諸文字時，當然是以情識作解，不然如何解呢？任何解，除了
情識還是情識。但此情識就非彼情識，要揪住要害、抓對辮子！
二、寫完十篇禪宗公案，算暫告一個段落。
以後將嚐試更自由的手法，讓自己擁有更大迴轉空間、擺脫傳統制式的思維
來闡發自己的觀點。也因此更好玩更不負責了？！
(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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