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的樸質 - 讀廖桑的《東西南北》
廖桑的《東西南北》以四個方向將童年記憶的延伸,描述了文中的主角「我」對於單親母親的綿密情感與思念。那是個物質尚在貧乏,但所有的快樂都還能很簡單的年代,質樸的母親靠著四處做兼職雜工,撫養著自小體弱多病的小男孩「我」長大。童年時期,什麼也不清楚,母親就是唯一的方向,追尋著母親的身影,東西南北,唸著順口溜,唱著童謠,在搖搖擺擺中成長,就像是第一段「東」的段末,小男孩坐上母親的腳踏車,頭靠在母親的背上,搖搖擺擺地前進,而腳踏車喀啦喀啦鐵鏈聲,伴隨著他們兩人今後的人生與不可分割的情感,持續地向東而去。
無論在《東西南北》或者他的其它作品《一人一家代》、《自由如狗》…等,廖桑的文字總是可以讓我感覺到,真正的寫作者其所傾倒出來的強大渲染力。在他的文字裡倘流出來的故事,像己身的記憶一般,溫和而充帶平實的情感,用字行詞也從不賣弄(以我對他的了解,科班出身的他肯定有這樣的能力堆起華麗的詞藻之牆)。他向我說過,希望自己可以寫出單純而感動人心的文章,他從不追求閱讀者對於自己文字力的佩服與推崇,而這樣的寫作哲學,卻也讓他的作品到了更為精純的境地,那樣的穿透力是直接而無害的,他的文字不是光芒,不是影子,不是聲響,不是氣息。而是一種類似記憶的力量。記憶是無法防備的,所以我總是可以被他的文章所打動。
讀一篇文章,有許多種的讀法。大從全文結構的組織,段落語氣的連整,小到逐字逐句的細琢品味,都可以玩味出其寫作者的心思。我們可以靠在躺椅上,偏過頭面帶微笑地閱讀它;可以躺在床上,皺著眉頭抓抓頭皮地閱讀著它;可以坐在書桌前,右指推著滑鼠滾軸來閱讀它;可以站在全世界任何地方的上頭,眼帶狐疑地閱讀著它,當然如果我們願意的話,也可以吊在樹上時候來讀。作為一個寫作者無法預期的閱讀方而言,我們永遠是自由的,大可以放心地讓自己放肆於作者的文字之中,任意地在自己的腦袋中,組織自己的解讀與品味(好不負責任)。
而寫作者永遠是苦楚的。一旦丟出這些文字後,這些符號與符號之間的聚合體,就永遠與你脫勾,就像母親與孩子的關係一樣,從剪斷臍帶的那一刻起,他就永遠是個獨立的個體了。你的作品完全就只能任憑閱讀者們,以任何角度、任何經驗,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來馳騁他們的幻想(好矛盾這同時也是寫作者的幸福)。寫作者無法再為它們作補充或辯白,唯一能為它做的,就是永遠真誠地面對自己的作品,並以這樣誠摰而惶恐的心寫下它,持續地。這也是真正的寫作者與偽寫作者的最大差別,真正的寫作者開放農人的心田,偽寫作者則築起空洞的高牆。
廖桑是個十足的寫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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