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蹬上真善美戲院台階,倒吸一口氣,左側Mico鬆餅、右側麥當勞氣味紛紛衝擊而來。踏上台階,迎面即是小小的靈堂,嵌在售票亭前前後後,亮晃晃的燈光,透明玻璃阻隔著一塊塊四四方方的照片,或是影印放大的剪報。每每買票之前、觀影之後,總是不由自主地用眼光祭拜一番。貪婪地悼念,奢侈膜拜。
2、
菁英學校的學生,都是菁英?或是,因為菁英,所以愛恨情仇,可以菁英式的解決?菁英,強調腦力IQ的激盪,希望也包含了情感EQ的探討。然而,諷刺的是,越是菁英式的人物,越是容易陷入弱智的處理情境裡面。就像人生常常觸碰到的低智文化,往往出自於標榜高尚人士之手,運籌帷幄卻又迂腐顢頇。對於性慾望、性行為、性取向等等,實非只是知識菁英(中產階級、達官顯貴等)的機遇,非知識菁英(無產階級、邊緣分子等)仍舊可能遭到一樣的試煉。本片為何設定在菁英學校?一劑對照顯影的迴旋溶液緩緩解析……情感需要理解嗎?還是處於被理解的狀態中顯得超脫?自我的猶疑一旦成形,環境的主流價值觀念還有意義嗎?如何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
3、
半裸的、全裸的身軀,細垂的、稍凸的、左傾的、右彎的下體,眼花撩亂的肉身橫陳。這些可以視為消費,可以合理化的情節,意外地,瀰漫著一股濃濃腥羶。編導的企圖心頗大,橫亙階級、種族、認同的種種面向,加上對於傅科的致敬以及理論的探討,一一擺在視野前端,有時難以咀嚼,遑論消化。相對於傅科,倒寧願解讀為《墨利斯的情人》(Mourice)的續曲,而且是法國近代版。擺脫壓抑的英國,逃離被誤解的年代,我們可以看見類似的情愫仍然發酵,相同的際遇依舊繁衍不滅。尤其保羅衣衫整齊端坐浴室(明知他在等待好友浴洗,明知編導安排他的自我認同搖擺,卻仍對這橋段感到稚楞),眼前盡是裸露的男體,恍似墨利斯在板球運動之後觀看著調笑、鬩玩的孩童,對比今朝的難堪處境。保羅與梅希的懸殊地位,亦恍似墨利斯與阿列克的情緣未了。只是古老英國的閉塞,成就了一對戀人,開放法國的孤傲卻離間了保羅的情感。
4、
小心,傅科就在你身邊。
5、
保羅在渡口徘徊,他逾越性別、逾越菁英、逾越階級、逾越種族、逾越知識……他狼狽地塗抹真實的創傷,選擇自我慰藉的理由,矯飾搓揉情感的溫度,試探糾結慾望的深淵……他逾越,並愉悅著。情感的角力,贏了又如何,輸了又何妨?慾望的拉鋸,誠實又如何,撒謊又何妨?保羅逾越,並愉悅著。
6、
油漆工人梅希,阿拉伯人梅希,哪一個適合菁英眼翳下的標籤?保羅家住郊區,梅希才是巴黎都心的居住者。梅希帶領保羅暢遊華美城市,梅希帶領保羅遍嚐異文化的味蕾,梅希帶領保羅進入慾望的缺口,梅希帶領保羅探索心中的猶疑。遺憾的是,梅希解不開保羅的性別意識,保羅大大方方地和梅希做愛,也恍恍惚惚地與艾格妮做愛……真實的人生,真實的存在差異。究竟誰是文化的傳遞者?誰是文化的入侵者?什麼是性別優勢?什麼是慾望本身?慾望可以理解嗎?慾望可以逾越嗎?階級帶來尊貴嗎?種族需要屈卑嗎?
7、
最終的高潮戲,路易安諾決定搬離宿舍,室友保羅與女友艾格妮的賭注面臨崩盤(獲得解答),所有演員的走位令人愕然,這又不是《八美圖》(8 Women)或是《法國香頌Di Da Di》(On Connait La Chanson),更不是《台灣龍捲風》、《霹靂火》等電視劇,心情突然在緩解重要衝突的軸線上重重摔了一跤。演員的借位實在令人納悶(不知所措),雖然本戲的確是從舞台劇搬上大銀幕,但是,劇情鋪陳、運鏡移位、燈光、音效、美術等等電影語彙平實,不多炫技,採用這樣的形式……除了前後互相抵觸之外,觀者的訕笑也啞然。
8、
然而,放在舞台上,尤其是鏡框式的舞台上,一切都成立。紛陳的走位,代表了移動的情感,僵硬的裸身演技,因為某種程度的距離隔閡,忘卻了細瑣的緊張與不自在。這些……在鏡頭放大似的效果底下,自然顯得怪謬。怪謬的導演盡情啃噬理論,遺忘了技巧的生澀,讓亟欲建構的相關議論欠缺說服力、生命力(演員的詮釋謀殺了傅科?)。
9、
一流的議論。
二流的濫情。
三流的演技。
10、
如果主流情慾價值是一列火車,人人都在疾駛的車廂中,你要如何逃離……不顧一切跳車?還是動手鬆脫車廂與車廂之間的螺絲、鏈條,讓主流繼續奔馳,讓自己稍事休息?
11、
在肉身面前,眾生如實平等。
在慾望面前,情欲皈依自我。
12、
這裡沒有什麼值得顛覆。
愉悅愛,愉悅性。
一切只不過是簡單的人性。
逾越愛,逾越性。
噢,不……複雜的人性。
顛覆性學校-Grand School
導演:勞柏沙利Robert Salis
編劇:勞柏沙利Robert Salis
尚馬利布賽Jean-Marie Besset
演員:葛里高利巴奎特Gregori Baquet
喬瑟魁菲Jocelyn Quivrin
塞里凱甚科Salim Kechiouche
愛麗絲泰里昂妮Alice Taglioni
艾樂蒂納菲Elodie Navarre
法國˙2004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