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而言也要起而行!
假性慈悲
早齋後,在室內看書備課,不久,室外走廊傳來三五聊話語聲,有說有笑有討論,我在室內聽起來,心想真是一群令人羨慕的年輕學僧,活潑、可愛、單純,好像無憂無惱。我停下看書的心,靜靜地聽他們的對話,想像他們的表情,揣測他們的心情指數。此時,我對這些年輕生命有誠摯的祝福,祝福中滲著對自己已逝歲月的懷念,以及純淨學涯之後,面對人生歷練的艱辛!門裡門外相應照,時光的腳步就這樣承載一個人由小到大、由年輕到年老的成長變化。
漸漸地,年輕的語聲,行到我的室外,進入隔壁房間,那是另一位授課法師的休息室,然後展開一場大搜尋。他們你言我語的,我依稀彷彿聽到他們好像在找什麼寶貝來著,經過一波翻箱倒櫃後,有個外籍生大聲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原來在這裡啦!」想像得到,一群人一定馬上衝過來看個究竟,幾顆光頭加上倍數的眼睛,聚焦在同一個目標的畫面。果不出所料,因為他們已開始討論起怎麼來處理這個寶貝了。我聽到有人說:
「有同學叫我昨天晚上就要播放《慈經》給他們聽。」
「我們要把桌子搬開。」
「要把床移動一下。」
「我們要怎麼引導他出去?」
「我去拿痱子粉。」
……
啊!真是熱鬧不已,後來有人提議──
「我們現在跟他商量,請他們離開,明天再來處理。」
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同意後,便聽到有人開始向故事裡的主角說話,說話的口氣就像安撫一個迷失的小孩,令人安心沒有畏懼,也像姐姐對待妹妹一般,有愛護也有規勸。說完,他們才又笑著、說著離開了。不久,走廊又恢復為先前的安靜。
說到這裡,這個故事的主角到底是誰?──就是一群螞蟻。無獨有偶,正當他們在討論如何處理之時,我的書桌上也剛好有三兩隻在那兒漫遊,我正以不太友善的態度驅趕他們離開,聽到他們的對話後,猛然地停下自己的動作,看看自己的心,想想我跟這群學僧的差別,真是太慚愧了!對我而言,這是一場悄然的機會教育。
他們離開後,我也沒有心情看書了,因為我聯想起幾天前發生的一件事,而開始反省我們常說的「慈悲」這個字眼。佛門有個慈悲的法門——施食法門。施食是以慈悲為前提,普施三塗眾生,讓其遠離飢餓的苦難,這是佛陀的悲心,於世時便交代後世比丘,不管走到哪裡,只要有得吃,就不忘要與法界一切眾生分享。於是,施食這個傳統就這樣一直傳衍下來,以至宋代,不動法師更制定完整的施食儀軌,以普利苦難眾生。幾天前,我受託幫忙施食,想到能與法界眾生結緣,我當然歡喜答應了。那天就在施食進行到一半時,飛來一隻蚊子,不斷在身邊盤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發出嗡嗡聲響,當下我的心便失去全然的專注,相對地妄念開始出籠──怪罪蚊子幹嘛來攪和,也擔心被叮著,而一面施食一面躲避著牠,那是不耐煩加防衛的瞋惱妄念;然同時也升起悔心所,雖在修慈悲的施食法門,卻一面在瞋惱眾生,所以又有慚愧念頭,像這樣一件事,既有瞋惱產生也有懺悔心,看似是矛盾的心理,實則上那是對「慈悲」的體解還未能登及堂奧。
學佛這麼久,學到不少善法的名相,然這些名相是否能構成對自己三業的指導,還是仍停留在知識性的概念,是身為行者要不斷檢視之處。佛學與學佛,一個是概念性的知識,一個是力行體證性的,學佛的目的乃在對佛學的體驗,像慈悲是個概念,終究我們要學的是去體驗慈悲,以至忍辱、布施、持戒等等都是一個名相,都是要用我們的身心去體會、去實踐,不過到目前為止我的體驗是很有限的。有時候我們會覺得很苦,原因是在於還沒掌握好法的真髓,因而難免會感到沮喪,不過急也於事無補,學佛需要善根也要有智慧,或許多加護念善根,善用智慧,讓善根、智慧不斷不斷增上,才能漸漸獲得法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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