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大概不會好看,因為我的思緒好亂。本想稍作整理才落筆,但坐着良久,不果,決定還是「我手寫我心」吧,好像很不負責任,但姑且讓我用甚麼「形散神不散」之類的話自我開脫吧。
事情由寫上一篇文章《歡迎您蒞臨 海!》開始。那篇文章,無論如何,我想說,我很喜歡。當然不是喜歡看見上海讓我心酸的一面,而是,自覺寫了篇主題稍為大一點點的文章,更重要的,是寫出了我心深處極重要的情感。
那是對中國人的愛。因為愛,所以談恨。
我沒有譴責那些街頭「兜搭」者、車廂行乞者、票割標語者……之意,更特別憐憫那些賣藝者(這幾天我不斷反思,才想到他們的結他可能差得根本無法調得「啱音」!果真如此的話,我就落入了那個諷刺意味深重的故事中並當上主角了:百味珍饈嚐之不盡的我問乞丐為何不吃豬肉)、「露宿」老翁、行乞小孩……我同情他們,同情他們生於不幸的土壤,被繁華的都市遺忘。文章無意下結論,只想思考一下,在應當最繁華的中國城市中心(對!是中心!),就生存着這一群憂患深重的同胞,為甚麼?
放了文章上來後,期待着高的點閱率,盼望着讀者的回應。我想知道人們的想法。但點閱率像蟻行一樣,回應也只寥寥數個(當然每一個我都珍視!)。文末提及魯迅先生,是為了爭得一點安全感。無論人們對魯迅先生的評價如何,「愛中國人」這一點,相信沒有人能推翻。夏志清跟劉再復兩位教授對魯迅先生評價的爭論很具代表性。我是先接觸到夏先生的《中國現代小說史》的,它對當今學者的影響太大,我尊敬的作家學者,事後才知道,很多是夏先生直接間接的「學生」,如李歐梵、白先勇、劉紹銘。容我不掩飾主觀,我認為《中國現代小說史》踐踏了魯迅。(小齊,鄭老師說「我認為的就是正確的」對嗎?)我尊敬的作家學者大概不會「違師」,於是我在一段不短的日子,感覺悶悶的。直到讀到劉再復先生的文章,我如快將溺斃於大海的人遇上浮木一樣,牢牢地擁抱它。劉先生認為,不可「捧殺」或「扼殺」作家。我太同意!
高二要開講魯迅的《藥》,心情沉重。我教齡日長,在教學技巧上、在課文理解上理應越來越有把握,但我自問講魯迅越來越難,因為,我越來越明白現今學生跟魯迅的距離越來越遠。那鴻溝,怎越過?責任不全在學生,而在於時代背景完全不同了,安逸的生活及填鴨式教育根本不需要現今的學生懂得思考。今晚為了備課,看了在上海魯迅紀念館買來的《魯迅傳》,買回來11天了,到今天我才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我清楚知道那一定加進了鹽與醋,那必定某程度上有水份,那必定是某程度上的「捧殺」。
但我還是被感動了!為先生對中國人深重的愛!
很激動地,我想馬上執筆書寫情感。但我知道應該冷靜,於是我等,等情緒的和緩,於是我看,看其他人的文章。讀到展鵬兄新聞台轉載龍應台的文章《為甚麼需要人文素養?》(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chinpang/3/1284410805/20070418002922/)它差點推翻了我之前的一切情緒。(「推翻」「情緒」詞語好像搭配不當,但我就偏偏認為那反而是很清晰的表達)讓我引述其中兩段:
「有一個大陸作家在歐洲哪一個國家的餐廳吃飯,一群朋友高高興興地吃飯,喝了酒,拍拍屁股就走了。離開餐館很遠了,服務生追出來說:”對不起,你們忘了付帳。”作家就寫了一篇文章大大地讚美歐洲人民族性多麼的淳厚,沒有人懷疑他們是故意白吃的。要是在咱們中國的話,吃飯忘了付錢人家可能要拿著菜刀出來追你的。
「我寫了篇文章帶點反駁的意思,就是說,對不起,這可不是民族性、道德水準或文差異的問題。這恐怕根本還是一個經濟問題。比如說如果作家去的歐洲正好是二次大戰後糧食嚴重不足的德國,德國侍者恐怕也要拿著菜刀追出來。這不是一個道德的問題,而是一個發展階段的問題,或者說,是一個體制結構的問題。」
它震動了我,讓我反思《歡迎您蒞臨 海!》中探討的是不是又是民族性問題。難道我文章中談及的一切讓我心酸的現象,都與民族無涉,都只是「發展階段的問題」,都無關道德嗎?
我很困擾,於是跟欣討論這個問題。我指出,自己並不完全同意龍女士的講法。我認為只要「施予多少」跟自己「擁有多少」一旦發生聯繫,就已經不能迴避說那跟道德水準無關。
小嬋的蝴蝶酥在課室被偷去了,就在她去廁所期間。小嬋猜想那偷酥人是太餓了,並為那人祈禱。忽然想起,我或許想太多了,要行善,根本不必邏輯推理,做就是了。是民族性也好、道德水準也好,我們都只是想中國人好。太多的邏輯推理反而會讓我們距離目標越來越遠。
「甚麼才是『強』?」幕之內一步在《第一神拳》內不斷這樣問自己。你想強嗎?或許,很多人都想。但為了強而生存,最終會發覺自己原來很虛弱。寫作人總會想讀者認為自己的文字強吧,但為了強而寫文字,最終會發覺自己的文字原來很虛弱。
夕陽下的紙飛機嚮往自由,何必把它變成風箏?
這是我今晚最大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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