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之行，除了見到上海繁華一面外，也見到讓我心酸一面。
第一天，到步時已是下午，獨自走在南京路步行街。那一刻的上海，很親近，也很陌生。因為親近，我喜；由於陌生，我憂。街道上人來人往，來自五湖四海的同胞聚在這條窄窄的街道上，擦身而過的何止數百。人生在此相會，又於剎那相分，各自於對方心中，不留下半點雲彩。
於茫茫人海中，何處覓得平靜港灣？
我那一刻的視線，必定是一個快鏡、迅速變焦的快鏡，廣角鏡把遠遠的街尾、兩旁的商廈、路上的人群，盡收眼底；剎那間卻又縮到眼前，鏡頭同時作180度轉向，畫面中剩下的，就只有一雙若有所失、彷徨無依的眼睛。那雙眼睛，屬於我。
「先生，請問一下。」是兩個十多歲的女孩，眼神無助。對於這種眼神，人們無法不生憐憫之心吧。
「我們不是上海人，幾天了，沒吃過東西，你可否……」
我頓時明白發生甚麼事。但人生歷練不多的我，竟然不懂怎樣應付，那一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甚麼都不做。
「xxx……」她們抛下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忿忿然走了。她們剛剛那一種無助、那一種虛弱，迅間消失殆盡，是多麼的精神、是多麼的中氣十足！她們的身體語言、眼神表情，足夠讓我相信那句我聽不懂的話，一定不會是「歡迎你蒞臨上海」。
大家都是中國人。
早前跟一位留學美國多年的舊生傾談。她中學時代已極用功，成績亦名列前茅，現在於美國修讀藥劑課程，與一班碩士博士（不是碩士生博士生！）同班，很恐怖！於是，她無可選擇地要比那些同學更用功，經常徹夜不眠讀書。我一直為此很擔心，擔心她支持不住。但很久了，數以年計地沒跟她聯絡。這次再有機會傾談，是因為她得悉我爸爸離世。她關心我，也擔心我，怕這件事對我打擊太大，怕我撐不下去，於是用盡方法在msn上跟我取得聯繫。她督信基督，這陣子，她用《聖經》金句讓我舒懷。很感謝她！
「我在圖書館睡了三個小時。」有一次她說。
來，我們來個測試吧。各位，如果你是我，聽到這句話後，會說甚麼？
「妳不怕被人偷掉東西嗎？」我問。
如果你也是這様想，那你一定是中國人。我們一定是好同胞。
「沒有呀！」她告訴我那裏不容易發生這種事，更說那裏的人很熱情，不相熟的也可以熱情地打招呼、甚至傾談一番。見你在享用薯片，陌生的他們也可能主動問你可否給他(她)一塊。對於他們的熱情主動，她初時很不習慣，常想：你這是有甚麼企圖嗎？要騙我甚麼嗎？到後來，她習以為常了，甚至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有次回到澳門，要忍得很辛苦，才做回「澳門人」，怕人家說她瘋了。
她，與那些人，不同國籍。
中國人回到中國時要時刻提高警覺防範受到中國人欺騙；中國人去到美國時可以放心在公眾地方睡覺。這是對中國人何等深重的諷刺！
別說那是「個別事件」了，我不想中國人多一重悲哀：自欺欺人。
當然不是每個美國人都是聖人，但我敢打賭：你一個普通外地男子，由南京路步行街的街頭走到街尾，如果可以順利走完、全程沒有人「兜搭」你，我保證下一期六合彩你一定中獎！別以為深宵才走就能擊敗我，我不只一次於那個時段經過，我保證那句話仍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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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行程，我特別留意比較三個很有代表性城市－－上海、香港和台北軌道列車（指上海輕軌、地鐵，香港地鐵、九鐵，台北捷運）的人文景觀。這三個兄弟，一個由母親親生親養，溺愛有嘉；一個曾寄養於西方貴婦，飲洋奶長得肥肥白白；一個在叔伯不和後走人，自力更生，成就卓越。這三兄弟經營的軌道列車，多少反映他們的性格、能力。
上海列車，短短幾年間就有６條線在提供服務，很快就會開至８線，發展速度值得讚賞，而收費亦讓人欣喜：最低消費３元，最高也不過是７元。但除此之外，我幾乎看不到優點了，而讓我感傷的卻不少。
這是一雙寂寞的蕉皮，你看，它們有「家」歸不得呢！
吃蕉人，會不會是盲人呢？可憐啊！
賣藝的也有，彈結他的我見過很多個，唱得認真、唱得投入，但就是沒有一把結他是「啱音」的。你們可否專業一點？
一走出地鐵站，就是繁華的淮海中路。但咫尺之隔，就在梯間，有個匍伏着的老翁。你看，光明與黑暗，還有比這裏更接近的嗎？川流而過的人，有意識地沒有踐踏到他，同時地也有意識地不給予他任何幫助，那會不會是另一種踐踏？
但就算要幫，怎幫？
也談車廂吧。我見過行乞的，兩個小孩，一男一女，跪步行走，逐個乘客面前停下。那一刻，乘客往往會「特別專心」地做自己做着的事：打電話、看報紙、或發呆。對！「特別專心」地發呆。
我目送這一對小孩走遠，望向看不見底的車廂，他們還要走多遠？忽然感到：那條，彷彿就是中國人要走的文明路......
車廂內的告示，大部份是貼紙。「有趣」的是：不少貼紙的角翹起了，翹起之處粘了污垢，黑黑的。我不明白為何貼紙角總是翻了起來，直到我目睹一位年輕人用車票去割貼紙的角時，我頓悟了。
在大部份車站，也可看到「做個文明的上海人」標語，勸喻乘客守秩序、保衞生之類。那句話很礙眼！試問一個不會隨地拉屎的人，需要人們勸他「請勿隨地拉屎」嗎？一個並不嘈吵的圖書館，需要人們勸讀者「請勿喧嘩」嗎？一間沒有人吸煙的食肆，需要貼上「不准吸煙」標語嗎？一個處處標示着「做個文明的上海人」的地方，那說明......
我想到的，官方不會想不到，他們一定也不想自挖瘡疤。我甚至想像得到他們曾經痛苦地矛盾掙扎的樣子，但他們最終還是放了那標語，而且是大量地放，那是一種多麼深重的無奈！
這又讓我想起南京路步行街。街上有不只一幅足有三層樓高的巨大標語，強烈勸喻旅人別輕信街頭「兜搭」。那確實跟地鐵標語「異曲同工」。不過，看到它我更難過：自家的人自家管不了，就唯有希望旅人「自求多福」。那是巨幅的標語，同時也是多麼蒼白無力的標語。旅人獲得了多一丁點的保障嗎？看着那一個個巨大的文字，我看到的，是冰、是雪，南京路，好冷！
這一切，就是上海列車的獨特人文景觀，在香港、台北，不易看到的呢！有興趣的旅客可真不要錯過啊！如果您是中國人，更一定要親來一睹風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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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國際新聞中心」就座落於上海最新的商貿中心陸家嘴世紀大道上，東方明珠塔旁，海洋水族館、金茂大廈附近。它最重要的「新聞」在名牌上可以看到，就是要讓「國際」知道「中心」是何等繁忙，忙得連「上海」這名字掉了一個字也無暇修整。我們多有工作熱誠！我們多具專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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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種悲哀，責任何在？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如果魯迅先生您目睹這一切一切，會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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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您蒞臨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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