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很討厭我吧,因為我是個狂妄自大,個性衝動,愛出風頭,心事藏不住,嘴巴關不住的牡羊座。爸爸喜歡的是大姐,除了老大情節之外,從小到大,大姐就是爸爸的光榮,因為姊姊所帶來的掌聲,讚美,榮耀從來沒有少過。把姊姊帶出去繞一圈,所有的長輩都會問爸爸這一句"你到底是怎麼教出這麼優秀的小孩的?"連我都想要有姐姐這樣的小孩,從來不惹事,總是乖乖聽話,不會反抗,沒有怨言,逆來順受,姐姐是所有父母能擁有最好的小孩。
小妹也很受寵,因為是老么,所以不需要做什麼事就可以得到雙親的寵愛。唸書的時候總是苦哈哈的我們,自己去打工,自己賺零用錢。可是爸爸對妹妹卻是出手闊綽,不僅每個月固定零用錢,怕她花不夠,還可了一張無上限的提款卡;怕她無聊,去台北探望她,還幫她帶了一台電視機。妹妹想要的只要眨個眼睛,任何東西就能簡單到手,我們卻只有羨慕,忌妒和跺腳的份。
有一個業餘的算命師說過,我和父母的緣份很淺,起初我以為,那是指我以後會離父母很遠很遠。所以,離開台東以後我就不太回家了,我過我的日子,走我的路,有一次連過年也沒回去。姊姊打電話來問我怎麼回事,我托說工作忙,其實是和家人的疏離感。雖然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可是夾在中間的我,經常會覺得很寂寞,父母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姐妹們似乎也不怎麼在乎我。唯一還經常聯繫的只有大姐和媽媽。
"和父母緣很淺。"這句話一直在我心裡盤桓,是我先失去對家人的信心,還是家人先對我失去信心。我越飛越遠,遠到我覺得不回家也無所謂了。可是,我以為就要這樣一去不回的時候,我媽病了。那一天接到電話,我訂了機票,從德州,加州,一路沒有休息到桃園,台北,再搭夜車趕到花蓮的慈濟醫院。進到病房,我媽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你終於回來了。"
在醫院度過了漫長有煎熬的一個月,爸爸漸漸對媽媽的病情失去了耐心,他總是不斷的生氣,不斷的抱怨,以為這樣的方式可以讓媽媽好起來。可是這種夫妻吵架的方式,對媽媽的病情一點幫助都沒有。姐妹們忙著工作,忙著畢業,我是唯一一個二十四小時陪在媽媽身邊的人,一直到她去世。
一直到現在,每次經過花蓮慈濟醫院的門口,我都還會忍不住流淚。那個慈濟大門的懸梁下有媽媽最後的身影,她坐在輪椅上,吹著七月的熱風,無力的看著馬路的上車水馬龍,眼神裡已經透露出絕望了。一直都是像是一個女超人一樣守護家人的媽媽,似乎已經對著病魔投降了。
媽媽已經過世十幾年了,所有人都還守護著失去她的傷痛。就算在艱難的時候,也沒有膽敢去撕開那個傷痛。我們現在唯一能守護的就只有爸爸,偏偏他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他總是我行我素,頑固不冥。所以我們想替他做的事情,到最後他都會以發脾氣收場。幫他辦壽宴,他逃走;要幫他修房子,他說要去住牛棚;幫他換車,他氣到火冒三丈。
最近一直在想"父母緣很淺"這句話,那其實不是離開父母的意思。最後一秒守在媽媽身邊的是我,陪著爸爸走過喪偶之痛的也是我。不惑之年,還和爸爸一起生活的也是我。"父母緣很淺"這句話只是說,我沒有得到父母的寵愛而已,一直到今天,爸爸還是聽不進去我的話,即便是為他好,為他著想,他對我還是不假辭色,當然,牡羊座的我們也不是好說話的。三天兩頭,他就要對我發頓牛脾氣,兩個人也是動不動就怒目相對。但是很不幸的,假如他可以選擇,他一定不會選擇跟我一起生活。可是做為陳家唯一滯銷的賠錢貨,他也莫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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