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分成三個部分,新的,舊的,和用舊來包裝的新貨.新天地,陸家嘴,南京路都好新,所有世界名牌爭奇鬥艷的希望吸引新貴上門,新式的餐廳坐滿各國人士,一擲千金的享受高價的食物,高檔的名牌而毫不猶豫,這裡沒有貴,只有負不負擔得起.
圖:變成高價餐廳的馬勒別墅,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圖:抗拒著開發的靜安別墅
但舊的世界和繁華相去不遠,就在中山東一路,淮河西路,陝西南路….這些大街上的轉角進來的一個一個小區.他們就在僅容兩台摩托車可以通行的巷弄裡,若是你不小心走進來,聞到的是各式各樣的庶民的味道,糟一點的,還有一些尿騷味;從窗戶裡望進去,裡面盡是昏暗的,安靜的,沾著灰塵油煙的.在街區的某個角落總是存在這一間修鞋店,一間水果鋪,一間鑰匙攤,或是一間熱食店.若是你像我們一樣”幸運的”住到這種小區改建的房子裡,你就有機會可以走上那昏暗的樓梯間,一窺上海居民的住家,從門口破舊和失修的設施來看,幾乎很難相信這些街區都位在上海的最中心區.但是看到路邊那些招租廣告,從五千,六千,到一萬二人民幣起跳的月租,就不得不讓人相信,這真的是上海最精華的地段.
圖:舊巷弄被改造成美食餐廳
圖:上海住宿地點的樓梯間,除了我們之外,都還住著老上海人,門窗上堆積著污漬和灰塵
圖:法租界,外面的世界凡富麗堂皇,百貨公司,各國名品店;一巷之隔,老上海還盤踞著
我們花了兩天的時間探訪了法租界幾乎所有的街道,從桃江路,巨鹿路,富民路,東平路,武康鹿,平江路,平康路….這些被法國梧桐樹所覆蓋的區域,扮演著上海新和舊的承接者.咖啡廳,花店,名品店,服飾店,吸引著想要享受一點租界風情,法式浪漫,和貴婦人待遇的人潮.但是總在不期而遇的時候,看到老人家坐在門口聊天,或是穿著拖鞋在採買的老婦.這部分的新與舊還算是相處融洽,有些在我看來已經是走火入魔,一是田子坊過度包裝的商業小區,觀光客大量的湧入,過多廉價和同質性的商店,莫名其妙的各國飲食都驅趕著當地原有的氣氛,偶爾走到巷弄的尾端,窺視到老宅裡正在做家務的老太太,都有窺人隱私的罪惡感.我們的侵城掠地已經一步步的讓原有居民尷尬地變成局外人了.另外就是萬國建築群裡改裝的高檔會所和飯店,清朝時建立起來的商行或銀行,現在已名流社會競相炫富的聚會所,門房們強硬的把上流社會和黃浦江邊遊蕩的平民百姓做一個分隔.
圖:法租界,被各式特色小店盤據.拐到巷子裡,還定居著過去的老居民
若要說上海最吸引我的地方,莫過於那些於民國前後留下來的名人居所,正因為有名人的加持,他們比較能躲過商業或是現代化的死敵,名正言順的生存在國家的保護之下.雖然各個居所散置在不同的角落,但每當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和親臨他們曾經生活過得屋子,就讓我有種不虛此行的感覺,雖然有幾個居所因為行程的規劃無能前往,但能站在相近的土地上也有莫名的感動.今天幸運的是,經過文學家巴金的住所時正好適逢對外開放,因此得一窺這位社會主義文豪的居所,從客廳,臥室,書房,藏書室感受到巴金的生活氣息,還有讀到他珍貴的書信,和文件,連搭機的飛機票都良好的保存下來.在展覽廳的一角驚訝地看到一疊文件,上面寫者反無產階級反動分子-巴金批鬥大會的邀請函,心理竟顫抖起來.這文革的十年間,巴金被完全的禁止寫作,原為翻譯家的妻子也病逝了.巴金在一張薄紙上寫著,”我只有被批鬥,但沒有被打,可是蕭珊(巴金的妻子)挨打了.黑眼圈一個禮拜才消退.”看完之後,不勝唏噓.
圖:受保護的老公寓
若還有機會返回上海,我不為高樓大廈,繁華虛榮,不為名勝,不為潮流,只希望這些房子,這些街道,這些屬於百年來上海的標記都還穩穩當當結結實實地流傳下來.倘若這些都不在,那上海就失了他的靈魂,只是另外一個商人和名流的聚會所而已.
圖:巴金住所,向偉大的作家和中國社會主義先驅致敬.共產主義的沉淪和腐敗,不代表社會主義的失敗,頂多只是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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