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思維的窗 半畝方塘一鑑開， 天光雲影共徘徊， 問渠那得清如許， 為有源頭活水來！ --朱熹，〈觀書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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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到鬼」應該屬於一般人所說的「噩夢」；我這個夢當然也算是噩夢，因為它的確讓夢中的我恐懼了一下下。但更令我難忘的是，在夢中女鬼對我說的話，以及醒來之後我的反省。由於事發在多年之前，那時我還沒有寫《馬賽克日記》的習慣(——【錄夢手記】是當中的一部分)，所以詳細的情節我早就記不得了，但由於該夢的哲學(乃至宗教方面的修持)意義這麼強烈，我一直都還記得我做過這個夢。換言之，我記得它曾「發生」或「存在」，但不太記得它詳細的內容；就像一個失聯很久的朋友，你記得他這個人的存在，卻不太記得他其方各方面的情形一樣。

夢的內容大概是這樣子的：

好像是在離一座大佛寺不遠的郊外，我往佛寺去，在途中遇到了一個女鬼，現在回想起來也不怎麼可怕，沒有七孔流血，不過就是長髮白衣而已。我一看到她，就馬上持手印念佛號，頓時全身充滿金光，逼得女鬼無法近身，但我也無法對她怎麼樣。

就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女鬼說道：「我看你還能專心念佛多久！只要你心有雜念，光芒立刻消失，那時看我如何對付你！」聽了她的話，我心想：「對呀，我能心無雜念多久呢！？」就因為這一想、這一念，金光立刻消失，還沒有等到女鬼對我如何，我自己就嚇醒了。

醒來之後，我仔細思索這個夢的意義。是否是前世情節，我沒有「宿命通」，故不討論；是否要告訴我未來如何，我也不預測。我要談的是在今生，這個夢透顯出什麼意義。

首先，為什麼我要怕一個看起來「不可怕」的「女鬼」？她可怕的地方在哪裡？何以我會認定她是女鬼(只因為她長髮披肩穿著白衣，只因她是長髮我就認為「她」是女的)？這牽涉到到「符號認定」以及由此認定而來的「價值判斷」。換言之，我怕一個女鬼，這背後牽涉到了一套「知識論」和「價值哲學」。當然由於後小那種長髮白衣的形象就是我們這個文化用來指稱女鬼的符號，而我耳濡目染，所以這其中也涉及了「知識社會學」和「文化人類學」。

其次，我不滿意我在夢中的表現，其實我可以更堅強一點。這牽涉到面對衝突時到主體性的強度問題，換成宗教術語就是「道行」問題。
我們來比較面對恐懼時不同的主體性強度好了；我們用「看電視」來當例子：

我們可以想像甲乙丙丁四個人分別在自己的家裡在看同一部恐怖片。
甲一看到的恐怖片就被嚇暈了。在這種狀況中，我們可以說，在面對恐懼時，甲幾乎沒有主體性可言，因為他無法面對恐懼。
乙看到恐怖片時覺得很恐怖，但是他用手遮住雙眼，眼不見為淨。在這種狀況中，我們可以說，乙無法「直接」面對恐懼，但是他會去迴避它。和這種狀況類似的是丙，但丙卻更進一步：
丙看到恐怖片時，不用手遮住雙眼，而是直接轉台。他主體性的抗懼程度當然又勝過乙。因為他不是被動扺抗，而是主動逃開。當然，丙仍然是怕看恐怖片的，換言之，他仍然有恐懼。
現在來看看丁：他既不轉台，也不遮眼，他毫無恐懼地看下去。丁的主體性可說是最強的。

反觀我自己，在我的夢裡看到女鬼時沒有馬上被嚇醒，反而還能對抗一小段時間，還能想到要持手印念佛號，這當然顯示在「抗懼」方面，我還是有點程度的，但是後來我不能持續下去，不能一心不亂，結果嚇醒，就顯示出道行還差得遠。當然最理想的狀況是不僅不怕女鬼，反而還渡化她！不然，也要退而求其次，和女鬼展開一段哲學對話，那時我的台就多了一篇〈【教學對話論】論恐懼〉了！

除了「主體性與抗懼」的問題之外，這個夢當然還有一些其他暗示與隱喻，比如說：我是在往「佛寺」的路上遇到「女鬼」。「女鬼」也許象徵「業」、「衝突」或「困難」，而「佛寺」這個目的地則象徵我要追求的理想。這個事件也許可以詮解為在我追求理想(而且可能是出世的理想)過程中，我遇到了一個考驗，這個考驗或許與「女性」(其中或許更牽涉到愛與性)有關，否則為何不是男妖、怪獸？而「女鬼」是「女性」的「鬼」，這是不是象徵我生命生某個恐怖的女性？暗示出我的困境與她有關？當然也許也反應了《飛俠阿達》的情節：在修行之路是否該拒絕愛情。當時這部片上映了沒有，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在看了那部電影之後才作了這夢，就有可能，因為有些情節是相似的。

當然，我不談夢可能反映的前世，也不談夢可能指向未來，並不代表我否定夢有這方面的功能。只是我個人的功力不夠。我所能做和所想做的只是：透過夢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哪些問題以及可能的解法，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