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鷹的重生
我們常常嚮往那些不能觸及的夢想、到達不了的遠方。那些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傳奇」,常以一種驚心動魄的魅力,撞擊我們、感動我們;像曾經引起風潮的網路故事〈四十歲的老鷹〉,因為超乎真實,召喚了我們心靈內在一種奇幻魔魅的激情和力量。
傳說老鷹長壽,可以活到七十歲。不過,在四十歲時,牠的爪子老化得無法抓住獵物;又長又彎的啄,幾乎碰到胸膛;沉重的翅膀隨著羽毛愈變愈厚,愈來愈不容易飛翔。這時,老鷹必須做出困難卻重要的決定,等死,或者更新?
如果想要更新,必須飛到山頂,在懸崖上築巢,用牠的喙擊打岩石,直到完全脫落,然後靜靜等候新的喙長出來;用新長出來的喙,一根一根拔掉指甲;再用新長出來的指甲,拔掉一根又一根羽毛,歷經五個月的嚴苛操練和漫長等待,直到新的羽毛長成,老鷹開始飛翔,就可以再過三十年精采燦爛的歲月!
這則老鷹的寓言,也是山鷹的故事。他曾經是中華電信總公司工程師,擔任國際傳輸通信中心主任及國際海纜站主任,穿越各個國家,身陷調度電路、出國開會、安排海纜船搶修海纜……這些焦頭爛額的「工作囚牢」;沉重的翅膀,愈來愈不容易飛翔。然後,他奮力掙脫侷限,用一種迥異於科學精確的文學浪漫,,漫遊在浩瀚的「文字星宇」;所有的創作素材,都繞逐在「宇宙」、「地球」、「科技」這三個基準點,像衛星定位(GPS),折射出情感牽繫、生活素描、生命侷限和人生選擇。
山鷹的科學童話,慢慢建立起自己的體系。歷經漫長的操練和等待,藏在他文字裡的深沉動人,不再是科學的解說,也不是文學的技巧,最重要的,還是回到人性的探索和關切,遊走在天真歡愉和疼痛領略之間,一點一滴,揭露著在科學和文學邊界的反覆思索。
山鷹的名字,成為一種不能複製的文學品牌。
他的文字,交織著鷹的高度視野、鷹的無限追尋,同時也吐露著鷹的飛揚和疲倦。
二、金鷹的追尋
在我們的生命中,常需要做出困難的決定,拋棄舊習慣、放下舊包袱,通過疼痛艱難的淬煉,開啟一段更新旅程,發揮潛能,重新創造新的未來。
作家「山鷹」如此,《家在萬重星外》的主角金鷹,也選擇了一段追尋和重生的艱難轉折。
科學探險家金鷹,可以說是「天才中的天才」。十五歲時取得最寬闊的「大天文物理學」和最細膩的「超微奈米電子學」雙博士學位,做好人生飛行的基礎準備;十六歲發表「光速衝壓噴射引擎」理論、二十三歲督造「金色神鷹」宇宙飛航艦隊、二十五歲完成各種飛行訓練和緊急應變求生智能,正式成為整個宇宙飛航艦隊的總指揮官,扎實的畫出精準的飛行航道,彷彿站定姿態,隨時就要鷹揚高飛。
當地球變得愈來愈髒亂、愈來愈不適合居住,星際移民,成為大家「最後的希望」。背負著「尋找第二家園」的重大使命,金鷹率領二十五艘艦船裡的三萬多個各類領域專家,懷著巨大的夢想和勇氣,壓下眷戀和思念,丟下家人、朋友、家園土地……,飄飄渺渺的飄流在浩瀚長空,探測距離我們九十五光年遠的k銀河系α恆星的β行星。
歷經六代延續、兩百多年的隔閡,金鷹終於回到地球。每一個人都覺得,他們也許還活著,也許死了,或許又活著又死了?隨著這趟艱危行程裡的災難和毀滅、奮鬥和堅持,傾所有付出後帶回來的資料和研究結果顯示,β星並不完全適合人類居住……
當我們跟著這些不太有機會認識的「天才中的天才」,參與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艱難卓絕的星宇探險」,感受著穿越千萬重星光的孤獨航行,在無限光年的無限寂寞中,還要面對人事飄零、任務落空的各種迷惑和失落。最後,我們發現,他們和我們一樣,無論飛得多遠,永遠都藏著平凡生活裡的眷戀和思念,以及始終盤旋著的反覆思索:「宇宙將要帶領我們到達的地方,真的會比親情的距離還遠嗎?」
三、 星鷹的飛翔
漫遊在山鷹的「文字星宇」,我們像金鷹的「星空探險」,充滿希望,也興起迷惑;更像書中的小小孩「蟲洞安」一樣,迷航在平凡的此生此刻,竄擠著這麼多的好奇和渴望。
從對家裡的照片產生好奇開始;為「曾祖父的曾祖父」仍然英俊帥氣,追索不老仙丹和宇宙真相;為記者會和贈勳典禮的光榮和悲哀落淚;隨著參觀宇宙飛行船的細部和閱讀星航日誌,我們的視野慢慢打開,想像另一顆太陽的存在;理解宇宙存在的太陽數目,超過一千億個;吁嘆著五枚月亮,兩枚閃著黃光從東方升起西方下降、三枚亮著綠燄從南方升起北方落下……
當世界愈來愈大時,我們更需要在愈來愈小的關鍵點,找到真實人生最重要的生活信念。慢慢的,我們會感念他人無怨無悔的付出,確認團隊合作的價值,學習無條件的信任和服從,以及最重要的,藏在每一個人內心底層最珍貴的決心和毅力,勇往直前,不屈不撓,一關又一關,衝破所有可以預期或者不曾想像過的種種困難和挑戰。
金鷹回到「未來」、也就是我們所看到的「現在」,所有他最眷戀的母親、妻子、小孩,全都不在了。即使和尊敬他的子孫們在一起,那些不能跨越的時空差異,只能盡量包容,所有四散飄零的記憶,也都無從分享,當然會裂生出難以丈量的心靈距離。金鷹告訴蟲洞安「心安就是家」後,不願忍受擠在陌生心靈裡的寂寞,重回四顧茫然的星宇間飄流,那是他最安心的「家」。
活在此時此地的蟲洞安,有一個「安心的家」,卻還是張望著數百萬年的過去和即將往前走去的未來。我們的祖先,渴望理解這個地球,可是一路跌跌撞撞;任何一次探測背後,都藏著無數破碎的家庭;當我們開始了解自己是銀河的一部分,和宇宙的命運緊緊相連時,同時也發現,我們的太陽,只是虛空中的一座島嶼,孤獨的飄流在整個宇宙的洪流中。
金鷹一路走來的生命歷險,以及蟲洞安往前走去的嚮往和困惑,都讓我們不得不去想,我們所有的努力,會不會都只是徒勞?究竟,我們要為什麼而努力?為什麼堅持?不停的生和死,延續不斷的分解和組合,真正的意義在哪裡?什麼樣的選擇和去向,才是生命最好的答案呢?這時,金鷹的聲音又迴響在星子和星子之間:「生命有時必須有所抉擇。」
滿天夜幕,星光爍目。
山鷹的文字寬闊,俯仰宇宙,可以說鷹揚星宇。但是,我們每一個人,何嘗不是「星鷹」呢?想要飛得高、飛得遠,卻也飛得孤單、飛得勇敢,直到很久以後的有一天回眸看到很久以前,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句話、每一個轉瞬間的亮光,都像一顆又一顆星,在記憶的恆静夜空中,飛得晶亮而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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