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電視上出現言承旭的廣告，我問：「言承旭還算是最紅的偶像嗎？」
「在日本吧！在台灣，吳建豪最紅。應該是小小彬的功勞，下一站幸福很好看耶！」一時，屋子裡老中青三代紛紛表示意見，真是聲勢驚人。立刻，我浮起元旦前各方人馬爭相討論的話題，要不要邀請小小彬去升旗？
好像，「下一站，幸福」這齣戲，成為整個台灣在「這一站不怎麼幸福」中的深切期待。也許，下一站，就幸福了！
在「下一站，幸福」的唯美海報中，羅曼史句法裡藏著粗糙的生命實相：
原來，愛情從來沒有離開過
只是我記得，你忘了......
不只是愛情。
所有的愛，能不能一直幸福的走下去，跟我們「記得了什麼，遺忘了什麼」，確實密切相關。我一直覺得，這句話應該超越愛情，放大到關於愛的每一個面向。
所以，我對這句話，做了小小的微修：
愛從來沒有離開過
只是，記得的人幸福
忘了的……
1.每一吋土地，都流動著擁擠的記憶
每一年，都在小年夜前趕回家，「拜天公」的煙訊一點，接下來就是無止盡的拜拜、鞭炮、香紙，以及抑不住的各種喧聲吵鬧……。
一家幾十個人擠在一起，上、下兩層樓，兩個衛浴，兩個雙人房，一個超大型大通鋪，一片遊戲用的起居室原木地板，就這樣容納三、四十人從小年夜開始展開的「新年週間」。
所以，在我們家，有一些「必然事件」，幾乎都成為根深蒂固的記憶，很少有人動搖、質疑。諸如每一年都會冒出新成員；走到哪裡都是人、都是聲音；隨時有笑聲、有衝突，有一個又一個必須立即解決的問題。
堆得像山一樣高的食物，不斷面對「還來不及吃就先壞掉」的意外；流水席式的廚房，不是燒飯洗碗，就是煮水泡茶；一直有人切水果、倒零食，一直有人「傾銷」自己帶回來的新鮮特產；一直出現催大家「努力加餐食」的口號。
從不休息的衛浴，不是有人洗澡，就是有人上廁所，永遠重複在「下一個是我、下一個是誰」的現場掛號狀態。
除了老爸固定的睡房，隨著來了又走的入住人群，不斷更替睡覺配置；每一天都睡不夠、睡不好；隨時找時間補一下眠又被打斷的軍事訓練；白天的和式原木地板，變身成夜裡的通鋪。
屋子裡永遠人來人往、人進人出，總有些「偶然事件」，點燃出有效的「笑點」。
帶著九個月大的小草莓「隆重登場」的小聰，怕嬰兒啼哭，吵了已然面臨「睡不好」困境的大家族，夜宿旅館。爸居然不知道，一起床就急著問：「為什麼都沒聽到嬰兒哭聲？」
要在這種驚人的人群陣仗意外「得寵」，機率極微。我們歸納出小草莓的幾個特性：1.和阿祖一樣屬牛2.笑臉很多3.最重要的，兩頰超級鼓起，完全合乎阿祖的美感品味。
小草莓出生後經歷的第一個年，Sign很不錯。她的名字叫「洢柔」，四叔公都叫她「一樓」。哈哈，萬丈高樓平地起，這個「一樓」，當然是她阿公心中的寶貝，也是起造新生代大廈最重要的基礎。
這些繁雜瑣碎的記憶片段，小時候不覺得稀奇，總以為「空間太小、人太多」是個悲劇，大大小小的孩子，常常盼著和「空間太大、人太少」的親朋好友換房子過年。
隨著歲華一年年老去，認識的朋友越來越多元，「外面」的世界聽得多了，才知道這樣的「過年」，誰都覺得新奇、有趣。
慢慢地，連自己都深深戀上這些，不只在大環境裡日漸荒頹、連在我們家這個小帝國裡，其實也漸次銷歇的「年味兒」。
我們這個家，在第二代幾乎不發展各自的人際關係，全力守護「一家人自己玩」的信念。
像中古世紀的幽暗城堡，不需要任何新時代、新生活的微光，謹受著「敬老尊賢，長幼有序」的唯一價值，緊密、團結，永遠有說不完的熱鬧和笑話。
這種「外人哪得知」的私密樂趣，任何時候有外來客，總是在第一次加入時意猶未竟，迫不及待地等待第二次機會，熱情參與這個有趣又有意思的「大家族遊戲」；到了第三次以後，大概都想盡辦法「閃人」了。因為，我們總是在一年又一年的複製笑話中，聽一樣的故事，提供從不減量的笑聲，要這樣「無私無求」地擁抱著從不褪色的記憶，除了「流我們家這種血」之外，其他人恐怕都需要一點「陪笑」的超能力。
2.每一個笑話，都包裝著不能複製的流光
第三代孩子們長大以後，能夠湊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零碎。
散在國外的侄兒姪女和他們的孩子們，幾忽都不能配合台灣的農曆年。已婚的姪女兒為了配合婆家的年夜圍爐，提前在小年夜回家過一夜，除夕只好缺席。已婚的侄兒為了配合妻子回娘家，常常又在初二一大早提早引退。
家裡只剩下一些未婚的第三代，勉強撐住「承歡膝下，以長為尊」的中古世紀衰頹的價值，在各自婚嫁的歡愉表層底下，藏著「相聚時難別亦難」的惆悵感傷。
姪女兒憶慈才想寫篇過年文章，沒想到，表妹書瑋年前已經先寫〈新的年，舊回憶〉http://mypaper.pchome.com.tw/edokwos/post/1320495789 ，除了轉貼，還勾起大家好多回憶。
不同的回憶，挑起重複而又更迭的心情。
憶慈說：「想想好像過了十年了，奇怪，當時的自己許的願望是什麼，反而記不太清了……但佩琦二十四歲時的願望，生個小龍子，卻鮮明得如同昨日。轉眼龍年又快到了，我們要為她加油打氣呀～」；小跟班們忍不住搖旗吶喊：「小琦姊姊的願望真的是經典到，讓我只想大聲說，小龍寶寶快快來~~」
這時，大姊替她的媳婦兒鄭重宣告：「今年我們家會有小虎寶寶，惠茹的新Baby，已經三個月了。」
「小虎寶寶？」蕙偉大驚：「別說了，別說了！差三輪耶！」
天哪！我們家的第四代，居然這樣ㄅㄧ，ㄅㄧ--ㄅㄡ，ㄅㄡ--，如池塘水泡冒生，一串接著一串，差一輪的，差兩輪的，差三輪的……，讓人來不及清點。
像世代交替，英雄們不得不老。所有以前反覆重複著的大哥的笑話、二哥的笑話，所有第二代、第三代的笑話，全都讓位給第四代。
今年超經典的「笑話戲碼」是，庭豐的幼稚園生活。
這孩子從小註定的命運是「太子」，有一種「絕不輕易撼動」的莊嚴秉性，即使得「犧牲他的愛情」。他說：「我已經不喜歡Marisa，她是報告仙。Vicky也是報告仙，大家最好都不要打小報告。」
幼稚園午休時，Vicky睡在庭豐左邊，常繞過他，和睡在庭豐右邊的男生，手牽手睡午覺。庭豐很心煩，反正他又不喜歡Vicky，媽咪就勸他和右邊男生換位置，讓他們輕鬆牽手。庭豐說：「那怎麼行？老師都分配好了。」
即使這學期加入一個活潑有趣的轉學生，挑戰庭豐在幼稚園長期維持著的「最受歡迎」無敵形象。維護「世界和平」，仍然是他對自己小小世界的無上追尋。
認真、安靜的庭豐，對於任何戰鬥沒有安裝「反擊程式」。有一天，上中班的庭軒下課時，發現大班裡，有個大孩子欺負庭豐，他立刻衝向前，揍了那人一拳，還拉住這位「肇事者」，向大班學生鄭重宣告：「這個人打我哥哥，他很壞，我們不要跟他玩。」
哎唷！是什麼時候，這個「太子」旁邊的小跟班，居然變身為打擊罪惡、除暴安良的「大俠」。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庭軒漲停增值。
虎年為第四代孩子們準備一個大型「洞洞樂」，讓孩子們一邊玩遊戲，一邊占卜運氣。庭軒戳中一個漂亮的螢光手錶，他戴在手上，每隔五分鐘看一次時間，只有「太子」悶悶不樂，我問他抽中什麼，他陷入無言的憂鬱中。
「ㄅㄧㄚˋ ㄍㄡ 啦！」只聽庭軒繼續歡喜臚列：「珩珩是卡片，珣珣是玩具，小饅頭忘記了……」
嗯，聽起來，他真的獨得「頭獎」。
3.每一份禮物，都搖盪著天涯的深情
庭豐上了幼稚園以後，一直很喜歡ㄅㄧㄚˋ ㄍㄡ，如果不是近在他身邊的庭軒得到一個螢光手錶，應該不至於這麼Blue吧？
我們的人生，像不像一場大型的「洞洞樂」呢？
當我們伸出手，奮力戳向一個充滿期待、充滿可能的「洞」，誰都希望洞裡藏著的是最光鮮的命運。如果沒有太高的預期，沒有和別人比較的高下判斷，是不是就不會失落？如果可以活在當下，享受驚喜，認真把自己擁有的禮物，賞玩到盡處，是不是誰都會覺得自己中了「頭獎」？
坐在家裡，我真的覺得自己中了頭獎。
第二代的「忍辱負重」，完全承傳到第三代。
大哥家的小斌，身在繁華台北，準備各種各樣不同品牌的年糕和麻薯燒，以及北市「鳳梨酥文化節」金選獎冠軍佳德鳳梨酥；對拼的憶慈，買了人氣金賞的御糖軒鳳梨酥、牛軋糖，以及各種口味的「阿玉麻荖」；一直是第三代「中流砥柱」的蕙偉，兼顧老中青四代口味，從老年食物麻花糖、核桃糕，以及只有我在吃的蒟蒻乾，兼及孩子們的薯片、小捲、科學麵……，採辦到驚動老爸，誰一進門，他都預告：「蕙偉每年都買了一萬多的零食。」
二哥家的小聰，年年直擊台南網路名店「伊蕾特」，準備各色布丁；蕙嵐每年都要到新竹老店「福源麻荖」大排長龍，還要為老人們準備蛋捲、寸棗、蒟蒻，以及保證不上蠟、免削皮的有機水果禮盒；準備好一大綑冷凍滷味的阿明，太晚下班，因為忘記帶回苗栗，整個過年憾恨扼腕。
四哥家的阿德，為了大年初一，「向老人家拜年、順便一起過情人節」的女朋友，早早準備了泡芙禮盒。
大姊家的小謙，為這個驚人的大家族，準備人人一袋、統統有獎的「芥末花生糖」禮盒；小琦不顧人山人海的過年車陣，擠在「大湖草莓文化館」，為我搶購預先指定的草莓豆腐乳。
三姐家的書瑋，在這年辦了「costco卡」，加入下一代的數千元採辦行列。
多年來第三代的深情厚意，這樣無邊涯綿延到第四代。難免讓我想起，和朋友路過大湖時提起的：「我真的很不喜歡採草莓。大學時，只要回苗栗，同學們就要我幫忙帶草莓，即使不是草莓季，也要我帶草莓酒、草莓禮盒，從來沒有人給我錢，我的負擔真大，兼家教很辛苦耶！」
「你應該跟他們要錢啊！你不要錢，當然人人爭相訂貨。活該的，死要面子。」朋友很氣：「而且還不是你一個人這樣，你們一家人都如此，死要面子，害我跟著你不能去採草莓。」
聽到這裡，我忽然大笑。雖然被「罵」，我覺得很尊榮，還一整家人跟著尊榮起來。
死要面子，不是什麼缺點，能給，就是幸福。我想起媽媽常常說的「吃虧就是佔便宜」；我想起那些常常吩咐我帶這個、帶那個，卻從來不給錢的同學們，很少有人在漫長的人生中，確實佔到什麼便宜；我想起生命中對我好又被我深深記得的每一個人，他們都因為給予而豐富。
這時，我忍不住走到妹妹傻笑的大兒子圻圻身前，摸摸他的頭，盛情勉勵：「別因為自己是大學生就餒氣喪志，記住，和一整年的花費相比，過年的禮盒，根本就是小錢，和他們拼了！」
「四阿姨，你放心，明年看我的！」圻圻一說，我跟著感受到一種我們家「特產」的豪情。「放心」這個字彙，用得真美，好像，心都放大了，大到和天地一樣寬、一樣遠。
4.每一次記得，都裝訂著被寵壞的情意
能給，就是幸福。這是我一直相信的人生豪情。
畢業後，工作了二、三十年，除了和我們家的女兒們一起善盡義務；兒子們應負的責任，我因為沒有結婚，當然義不容辭；再加上爸一直以為我很能幹，只要爸開口，三到五萬以內的需要，我從來不曾拒絕。
我們家的「老爸養老支出」，負擔龐大。有大家分擔的外勞基金；有我和哥哥一起分擔的醫療基金；哥哥們又有生活基金。大哥每個月兩萬元終身俸，至少一萬一繳基金，其他用來支付臨時需要；二哥的退休金，只能絕望地看著它無聲燃燒。這一、兩年來，爸一直跟我投訴，他想要兩百萬。我因為存摺從來沒有超過五萬元的存款，倒也拒絕得心安理得。
這次過年，爸說每個月一萬五，不太夠用，希望多一點零用錢，我們都說不出話。回來後，一直有罪惡感，不斷想起老爸的憂傷和眼淚。每個月多支出三、五千，其實不是做不到，所以分外沈重。跨進半百後，我開始變得慌怯，沒有家庭可以依靠，沒有孩子可以防老，不知道自己還能工作多久？反覆思索起儲備養老金的需要。
每看到老爸糾纏在惡妻孽子的「自我改寫」劇本裡，我都好希望，老爸有機會張開眼睛，看看大哥七十了；二哥憔悴耄老；大姊身體裡的每一個零件，都在陸續報廢；三姐的生理狀況，早就進入「維修中，暫停損耗」狀態；我的白髮越來越多。
也試著感受我們這些奮力拼搏的第二代，願意付出所有的耗疲憊損，其實都因為深沈期待，足以交換爸爸的幸福。
我們真的很希望爸爸幸福。人生的幸福，和自己「記得什麼，遺忘什麼」，密切相關。
我不知道為什麼，爸爸記得的幸福這麼少，卻有這麼多超能力來找出抱怨和傷痛。不過，老爸八十六歲了，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常陪著老爸強迫他要說好話。只是一遍一遍在心裡提醒著自己，刻記「戒老箴言」：
第一，絕不抱怨。
第二，看見、珍惜，並且放大任何「得有美好」的福份和運氣。
幸福，真的需要一點點好運氣。
回家前，我認真記錄著每一個孩子們帶回來的禮物。大家都覺得我有點大驚小怪，每一年不都是這樣？
是的，每一年都是這樣。但是，每一年的「得有美好」，都不應該是理所當然。
除夕到家時已下午，看到我要喝「掛耳式咖啡」，曾經創下聯電最年輕經理記錄的小聰，現在當爸爸了，隨手接下沖泡工程，一會就端上香濃的咖啡。
小琦在蕙偉這個「泡茶天使」離開後，看到我端起茶盤，立刻接手，並且擺出「綵衣娛親」的笑容問：「你確定，你會泡茶嗎？」
在創作坊，我必須承載所有人的情緒，替大家收拾所有生活和情緒上反覆重複的問題；在文學領地，我必須面對自己和大環境一個又一個永遠不夠好的挫敗。
回到家，忽然，我又成為那個什麼都不會的「被寵壞的長輩」。
我們這些「老人」，都因為下一代的長大，重新體會「被寵愛」的感覺。
遠從十幾、二十年前，好友淑雲進入台銀工作，我一直託她買生肖套幣，每一個第三代都有，直到輪到十二年前的虎年時，居然缺貨。
我一直惦著十二年後，必須再買一次。誰知道還是缺貨。淑雲只宅配一套虎年套幣給我當新年賀禮。我不放心地問同樣在台銀的小雅：「有沒有為蕙偉買到虎年套幣？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兩隻小老虎。」
小雅搖搖頭，真的缺貨。這時，憶慈非常清醒地提醒大家：「還有一隻大老虎耶！」
忽然想起，大我12歲的大姊，也是老虎。後來，我把虎年套幣送給大姊，自己甘心再等十二年，讓大姊也享受一下，當大小姐被寵的滋味。
大姊夫包紅包給我時，居然笑咪咪地說：「來，給永遠的大小姐。」
永遠的大小姐。原來，這世界上，只要有愛、有疼惜、有關切，就會有這麼多大小姐。
習慣被三姊夫照顧的我，這一年，留在因為各自回娘家而唱空城的「三姐的娘家」，獨立負責「綵衣娛親」。
「都沒有人，我要回家ㄌㄟ！」三姊夫一到家就吵吵嚷嚷。我急得催促著大姊，大姊和小琦卻不慌不忙地笑：「別緊張，他喝了酒，在耍寶、搞笑。」
三姊夫初六、初七休假。大嫂早就預約了這段時間要「請女婿」；小妹提起，到台中山上小屋渡假；我則排到最後選項，笑咪咪地說：「如果你的時間有剩，再來讓我招待。」
「一個女兒，多出三、四個親家。」我們笑著說笑話，把一個假期允了這麼多去處，當做一種生命的繁華。
生命的繁華如花，鮮豔而易謝。這時，我才深切領略，愛從來沒有離開，只有記得的人，最幸福。
5.每一本書，都記錄著人際的重量
我真的很幸運，記得了好多好多日常生活的幸福。
每一年的過年期間，第三代「愚忠愚孝」讀書行伍，各自準備好多值得年度推薦的新書，提供大家交換閱讀，我們會在「你書中有我，我書中有你」的「好書一家親」氣氛中，享受一種隨時可以加入或退出的「馬拉松式家族讀書會」。
從去年開始，羽豔也加入這個熱絡的「換書俱樂部」。史蒂芬金，成為她的專屬品牌。
今年剛回到家，蕙嵐、聖傑和兩個皮小子善珩和善珣，忙得不亦樂乎。急急拿出《把托斯卡尼帶回家》和《冰色黑暗》兩本書還給蕙嵐時，她笑著說：「這兩本書，送給四姑姑！我已經另外買了，好書，本來就是為了要慎重珍藏。」
這些年，暫時不得安居，我對一箱又一箱重重的書，其實非常敬畏，一時忍不住著慌起來：「哎呀！那又何必呢？一家人輪著看啊！」
小聰在我身後，忽然冒出這句：「讀書人，本來就應該支持買好書。」
閱讀，確實是一件值得肅然起敬的大事。這一年的「換書俱樂部」，又投入嶄新的元素。
就在創作坊最後一天上班，羽豔交給我一疊書，連薄膠套都還沒撕呢！她用東野圭吾厚厚兩冊《白夜行》，準備和憶慈交換後來出版的《瀕死之眼》。
「小豔為什麼不趁著過年看新書呢？」憶慈一問，我就老實回答：「創作坊的老師，過完年就要面對期初考，大家都在反覆備課，誰也沒心情開通俗讀書會。」
「外面」的人，都覺得創作坊真苦。
書瑋無言傻笑。此中滋味，真不是「苦」或「不苦」可以盡說。
這個過年，看完史蒂芬金近700頁的《失眠》和東野圭吾的《白夜行》。
看完廠長喜歡、而我一直沒有看完的《把托斯卡尼帶回家》。
特別驚喜的是，看完郁嫻在創作坊牛年上班最後一天送來的《希臘狂想曲》系列五冊。在實在睡不夠又睡不好的過年期間，常常看得我哈哈大笑，有一種揉合著甜蜜純真的生命追尋、賞盡繁華的生命揮霍，以及人生中從來不能盡說的「更美的遠方」，在書頁間隱隱泛光。
年初三晚上，我又累又不能入睡，十點半躺到兩點，決心起身，一口氣看《希臘狂想曲》，直到天微微亮，心情慢慢鬆開，像熨斗燙平了凌亂的情緒。
我雖然常說「壓力，就是我的呼吸。」但是，無壓力入睡，真的是一件想像不到的新年禮物。
初四一早，打開久別了的電腦。我收到郁嫻的信：
有一部分的我還留在創作坊裡
國小的我，縮在角落看書，不喜歡理人，覺得這的世界好黑暗
我想看他還在不在，我想讓他看看，我現在過的很好
當然世界還是有黑暗的部份
但是已經有地方亮起來了
而且我試著拿黑暗的部分來開玩笑
終於發現自己在找他的時候
好感慨啊
都過了
世界很黑暗，可是，還是有很多地方可以亮起來。
這真是最美麗的虎年賀禮！
我們每一個人，在面對自己，以及更多的別人時，是不是也可以這樣慎重珍惜地確信著，成長、成熟、衰老之後，如何回想起自己的故事？
下一站，幸福嗎？
沒有人知道。
我只知道，上一站來處，我慎重記得了，曾經擁有過的每一絲光亮。
期望這世間的每一個人，都能明白：
給予，是一種豐富；記得，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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