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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18 18:23:24| 人氣1,244| 回應5 | 上一篇 | 下一篇

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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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11日,收拾陽光山林雜物,整理出第一車載往夢工廠廠長的弟弟家「暫放」。
11月15日,星期四,小豔休假,幫忙遷置電腦,在什麼東西都沒有精細打包的狀況下,只要有電腦,那就是一個「家」了。
倉促住進這個我都戲稱是「半畝園」的莊園,還「苦中作樂」地和廠長、小豔在小肥牛「入厝」,正式遷居客寓。

每個禮拜只能在工作之餘,把所有的「休假日」都用來收拾、整理,像壞掉的鏡頭,調慢速度,拍得荒腔走板。
時間越拖越長,心理能夠承受的極限越來越到底。
有一次,廠長自己提議,明天早一點上山打包、整理,自己卻躲在廁所裡,「假裝」上廁所,直到十點半才出來。一個決心要「早一點」打包的早晨,泡沫般破滅了,像人魚公主全部全部的愛宣告消失,無根的水沫,茫茫然在漠無邊涯的空白中浮移。

搬家,成為一齣非常拖棚的荒謬劇。
先是停掉電話,轉移戶籍;把微波爐、冰箱送給新竹教室;音響給朋友;電視給姊姊。一個家,就這樣一點一滴融掉了。
因為跨過一個國曆年,加上一個農曆年,有太多學生、同學、朋友,都在手機裡殷殷相約,想要趁假期來看看我。
每個人都質疑,為什麼每一通電話,剛好我都在「搬家」?連自己都覺得很像在「騙人」呢!
不過,工作時我必須關機,不被工作綑綁時才能搬家。從這種邏輯推論,每一通電話剛好都在「搬家」,實在合情合理。
這樣收拾下來,生出一種錯覺。我都變成普羅米修士了,每一天重複的疼痛第二天重新再來,就好像每一天都以為搬這個家沒完沒了。

沒想到,歷經五個月,經過最後尾聲期一天又一天自為是的「告別作」,終於在四月十七日整理好自己喜歡、需要、想要保留的最後一車。
其他的剩餘大傢具,全部委託給搬運公司。
申請停掉第四台,接到通知,到今年四月底,人的形跡靜靜消失。
我們的「普羅米修士」刑期,安然終止。

四月十八日,為了替搬運公司申請出入放行條,重回陽光山林,真的,沒有東西可以載了。
對著空空的「小寶貝」,這台從出生就為我往返台東不斷搬家的福斯「Golf」,忽然沒東西可載,應該很錯愕吧?
廠長說:「讓你選擇一大一小的木箱,作為你的青春紀念。」

一時,非常捨不得。
可是,廠長的弟弟為了空出兩個房間讓我們「暫放家當」,載走了兩三車半舊的傢具。
我可不能什麼、什麼都堅持這是一種「生活日記」,一定要保留。
只能選兩個。
不斷不斷叮嚀自己,只能選兩個。站在空空的屋子裡,撫摸著這些木箱子,心裡很疼痛。

這些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出生在我大學時期租宿蝸居的人生過渡期。
小小的房間,要收納幻想、志業,以及現實生活裡又多又亂的書、衣物、娃娃禮物雜項收藏……。
大部分的人都擠在塑膠箱、大型紙盒,或者是便宜又不耐用的收納櫃裡將就著過日子。我卻在一個星期用五天在趕家教的「窘蹙家用」中,辛苦積攢出一點點盈餘,直到累積了足夠的費用,找專業木工訂製出我專用的收納箱。
厚實的木板,釘出十個「寬三十公分、長六十公分、深三十公分」、四個「寬六十公分、長六十公分、深三十公分」兩種不同規格的大箱子。
橫式擺置、直式擺置,兩個三十公分寬的箱子直式拼起來,又可以運用「變形金剛」原理,和六十公分寬的箱子組合變身,可以當書架、當鞋櫃、當衣櫥、當展示台,所有的箱子都沒有門,需要隱密收藏的「隔離區」,掛上美麗的桌巾,就像一幅畫,整個房間像一場有趣的「傢具積木」拼組表演。

學生時期,常因為房東漲價、室友吵鬧、隔壁鄰居有人開小工廠……這些難以預期的理由搬家。
每一次,我的「傢具積木」一攤平,就是最方便的收納箱,一天內就完成打包,重新找到新天地,組合演出新戲碼。
畢業後,我租了一整層二十幾坪的公寓,完全不做隔間,鋪上塌塌米後,又找木工加釘出三十個同樣兩種規格的木箱子。
整齊的原木色澤,因為數量變多了,一時竟生出「古雅素樸」的書卷氣。
運用這些高高低低的木箱子,我奢侈地隔出書房、客房、主臥室,漂亮的原木隔牆都變身為衣櫥、書架、電視櫃、儲藏室……。

二十幾年來,這些木箱子跟著我,從台北、桃園、龍潭、中壢、楊梅、平鎮……,流動在顛簸的歲月裡仍然美麗。
疲倦的時候,我細細為每一個木箱子重新上亮光漆,好像也磨亮自己黯色的心情。
開心的時候,我更換「傢具積木」的拼組展演,好像為房子換了一件華麗的舞衣。

撫摸著木箱子上隨著歲月慢慢濡染出來的光澤,我常常想,這些厚實的木料、簡單的尺寸,以及更重要的是,實用的設計,讓我的生命歲月,不離不棄地收藏在這裡。
然後,就在2008年4月18日這一天,決心說再見。

我是多麼多麼希望啊!
這世界所有我眷戀過、交錯過、疼痛過、珍惜過的全部全部,都可以,不要說再見。

台長: 小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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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頭鷹
賀---賀---賀...
終於,
把「家當」搬完了!

ps.別忘了,你還有上百冊大作在我家櫃子喔.但不用急,搬家太可怕了---對買書人來說,短時間內我不敢動.
2008-04-19 12:54:30
小蟹子
啊???
上百冊?
我到底以後要放哪裡呢???}
2008-04-20 09:02:19
檸檬香茅
讀得非常不捨。五年前賣掉楊梅的房子,至今夢到,醒來還很惆悵!
倒是可以一用二十年的木箱子,讓人驚艷。
不僅是聰明的設計,光是讀著,都覺得溫暖,惆悵的心情抒解大半!
2008-04-20 09:48:45
水瓶子
突然,
也好想要那一個個木箱子,
然後,
一格一格,
堆疊出像玩具屋的夢。
看到您丟掉那麼多木箱子,
當晚作了個箱子夢。
2008-04-24 23:25:23
穿越流離荒野
2007年底,新竹教室法拍,為了儲備重新裝潢立案的稕備金,倉促賣房,借居生活,捨棄了青春時隨機組合又天真率性的童話日常。

2011年底,借居四年,實在說不過去啦!在創作坊邊租屋,開始流離人生。

2019年底,租賃8年,丟棄了幾十年盼著有自己的房子,收納所有遠在嘉義倉儲的書,以及全部收藏的大夢,簡單的,準備搬進一個小房子。
2019-12-12 10:17:14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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