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話 矜持(上)
矜持 詞:許常德/曲:郭子/唄:王菲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
我總是微笑的看著你,我的情意總是輕易就洋溢眼底。
我曾經想過在寂寞的夜裡,你終於在意在我的房間裡,
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不說一句緊緊抱我在你的懷裡。
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於我和你;
你是愛我的!你愛我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愛你,
深深去愛你....。
坐在有點柔軟的單人床上,
我好奇地打量起這個不到兩坪左右大小的單人宿舍。
不過看來看去總是會落到眼前穿著藍色POLO衫的阿光身上。
我真的翻越過千山萬水來到這個幽靜的山谷裡,找到了他。
這應該也是我第一次主動來找他吧,我想。
回想起剛剛和江毅的電話。
「你怎麼會知道他住301號房?」我氣急敗壞地追問,邊朝二舍的301號房前進。
「阿就他上次不是有來我們家?」江毅反問道。
我楞了一下停下腳步,又繼續爬上階梯。
原來他知道那個人是阿光。
「噢……嗯,然後咧?」
那次我大吐還亂發脾氣把阿光氣走,
這段早已被我丟到九霄雲外的往事實在不堪回首。
「喔,我那次陪他出去是帶他去他想買書的書店,後來書因為要從國外訂,他又急著要回花蓮,他就給我花蓮的宿舍地址說如果書到了請我幫他寄下去。」
「是喔,阿你寄了嗎?」我不知怎地有點不高興,不過我想我不高興的點應該不是書。
「國外的原文書好像一直調不到貨,所以一直欠著咧…不過書店老闆有說下禮拜一可能會到貨,如果有貨再打電話跟我講。」江毅說。
「阿你幹嘛不跟我講你知道他住哪裡?」不滿的情緒漲到頂點,總覺得他怎麼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地瞞著我跟他有聯絡。
「阿你又沒問我,我怎麼知道你會去花蓮找他…」江毅萬分委屈地說著。
「吼!你…你!…」我不知道吃了什麼炸藥,就是覺得江毅是笨蛋,明明知道我這麼想他,還……。
「好啦,澄宇,不要生氣,好不好?」江毅求和地說著。
「吼唷,我不想跟你講話了啦!」掛了江毅電話,我也剛好跑至三樓。
「301…301…」,嘴巴無意識地默默重複著數字,眼睛緊盯著房間的號碼變換;
上了三樓,轉角第一間便是我要找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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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凝視著門板上這三個湛藍色的數字,我在想門的那一頭會是怎樣的光景。
「他可能還在教室跟同學討論…」
「搞不好江毅記錯了…」
「其實他在外面租房子吧…」
莫名的焦慮在腦袋裡打架,心怦怦地劇烈震動。
房間隱隱傳來一些悶悶的音樂聲,有點像是鋼琴,有點像是吉他;背後的空間闃黑如墨,偌大的樓層只有一個背著背包、手上還提著一包半涼魯味的人。
鼓起勇氣舉起了手,卻停在半空中;翻越了重重山嶺,千辛萬苦地跋山涉水,才終於來到這扇門前,當初一股腦兒的熱血傻勁突然在此時此刻全消失了,心裡,竟不自覺油然升起一股想逃跑的感覺。
我超沒用的我。
把背包放在地上,緊閉著眼睛,決定用盡畢生最大的功力擊破凝結在半空中的遲疑。
我跟他之間所有疑問的答案,將要在這一瞬間揭曉。
呀然一聲,敲到門板的一瞬間門突然打了開來,用力過猛的我跌進房間裡,跌進一個久違的男孩懷抱裡。
「阿咧?你…..」驚疑不定的表情,混雜著一些奇妙的笑容。
「你來幹嘛?」
一個讓人陌生卻又懷念的聲音。我抬起頭,看著他,依舊頹廢的臉龐藏不住疲倦的眼神,他看起來有點累,但笑容仍舊在他臉上綻放著燦爛的光。
「阿咧,好,你等等,我先去一下廁所。」他急著跑進附近的廁所,我則在他門口等著他回來,不安的情緒早已跑到九霄雲外,我感覺得到臉上因控制不住笑容而陣陣抽搐的肌肉在抖動。
等他回來,他讓我進了他房間,我把行李放在地板,坐在他的床上。
「你等我一下,我弄一下作業。」他說。
「喔,好。」
沒有太多的詢問,我只覺得他好像心情很輕鬆的樣子,我也沈默地在安靜地空間獨自佔據著一個位置,細細地打量這房間。還有他的生活。
喇叭很輕鬆地播放著黃建為的民謠風格曲子。他的聲音很適合在山谷裡面伴隨著溪水聲聆聽。
雖然房間很小,仍能感覺得出他很細心在布置這個房間,IKEA床單與床邊擺飾帶著一些瑞典的簡單風格,書架上密密麻麻地堆著法律全書,我想那些大概是我這輩子永遠都搞不懂的東西。
牆上貼著一些從德國來的明信片,還有一些風景照,記得他以前就常說想去德國留學,他好像也有在學德文的樣子,也許哪天他會真的就到國外去唸書吧。
看著他專注在螢幕的側臉,完美的弧線勾勒出飽和著張力的線條,帶著一點鬍渣,如果要票選全台灣最迷人的臉龐,我想這絕對會是第一名。
好吧,至少在我眼中是第一名。
「呼!」他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向後仰了一個弧度,
「暫時弄完了!」他笑著說。
「是喔!」我對著他笑了一下。
「嗯,好了,你要跟我解釋一下現在是怎樣的情形嗎?」他邊說,邊打開了已經可以說是變成冰鎮魯味的塑膠袋。
「喔…阿就忽然覺得好想吃花蓮薯,然後我就一時興起坐上車,然後……然後想說繞來東華看一下風景阿,然後就想說看你會不會剛好在阿…然後…」我緊張到亂掰著一些我自己也聽不懂的事情,最後還緊張地結巴。
「嗯…嗯嗯…」他津津有味地吃著冰涼魯味邊點頭。
「然後?」他拋出個問號,我傻傻地笑著。
「所以…花蓮薯咧?」他問。
「欸……好像沒開的樣子……」我心虛地說著。
不要再問了啦!吼,阿光你這笨蛋。
「最好是我會相信。」他瞬地板起臉孔,沒兩秒又笑了起來。
我的心情緊張地忽高忽低的。
「阿我就想來找你嘛!」我不知怎地忽然一時情緒激動,就爆出了這句話。
「是喔….」他笑著。
即便現在離他這麼近,我還是無法摸清楚他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這魯味在哪理買得阿?」他問。
「阿就走到一半看到有在賣我就買了阿。」
「巷子口那家明明比較好吃。」
「阿你又沒跟我說。」我嘟著嘴說。
「阿你又沒跟我講你要來。要來就算了,還挑這最忙的時候。」我為之語塞。
「好嘛,那我現在回去嘛。」我又不禁賭氣。
「你是要怎麼回去?」他問,我窘地滿臉通紅。
「好啦,來都來了,現在找旅館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了,就住這邊吧。」他說。
「真的?」我有點喜出望外地問。雖然我一開始沒想太多,不過還是有幻想一下如果可以睡他宿舍的話……。
「你不要喔?」
「要要要!我要!」我急著說。
「你要什麼?」他又笑著問。
「我!…..」我真的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陣沈默後,他弄著電腦的東西,關機後他問:「要不要吃東西?」
我點點頭,的確也餓了。
走出房門,宿舍仍是靜默地充塞著懾人的黑暗,我跟著阿光,像是在看不見的世界裡有了指引,不一會兒就走出了宿舍。
跟著他走到了車棚,他遞給我安全帽,我看著他,昏黃的路燈下,我開始懷疑這其實是一場夢境。
「走了阿,還楞在那邊幹嘛,不上車我要走了喔!」他招呼著。
我趕緊回到現實,跨上後座,順手抱著他的腰。
「我有說要讓你抱嗎?」
「欸……」我縮了一下,卻仍是緊緊攫住他的衣角。
「我想抱你。」我堅定地說著,沒放手。
他沒有回答我,逕自發動了機車,就這樣往花蓮市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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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市區的路上又濕又冷,瑟縮在他的背後,整條路上充滿著漆黑的沈默,和不斷加速奔馳的引擎聲。我忽然想起幾個月前他來台北,我們也是這樣馳騁在喧囂的台北市區。
「到了喔!」車子停在一個很像是台南夜市的地方。我抬頭看了看,是自強夜市。
車子停好後,我們邊走邊看,他跟我介紹哪一家好吃。
「那家烤肉還不錯吃,這家鹽酥雞也很好吃……」我看著懸在半空中的看板,還有在小發財車前排隊排排站的人龍,應該是真的好吃。
於是我們買了一些烤肉串,趁老闆調理的時間又跑去買果汁。買果汁的時候他跟榨果汁的妹妹閒聊了起來。
「今天特選香蕉牛奶喔!保證好喝啦!」
「阿不好喝怎麼辦?」他問。
「不會啦,不然你喝看看!」
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像在調情般,最好是這麼會虧。
我轉過頭不去看他,眼角餘光瞥到我最愛的鹽酥雞。
「你想買鹽酥雞喔?」看著我一直巴望著鹽酥雞的攤子他忽然問。
「嗯,對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鹽酥雞會死。」我說。
「那買阿。」
「可是又吃烤肉又吃鹽酥雞我會胖死。」
「沒差了吧。」他笑了笑。我瞪他一眼。
「沒差那一點啦,大不了幫你吃。」他擁有怎麼也吃不胖的六塊巧克力腹肌好身材。真的是很機車,為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
最後我們買了一堆食物坐在路邊吃了起來。
我先拿起鹽酥雞吃,他吃了一個烤香菇,「要不要吃一個?」他把烤香菇送到我嘴邊,我一口吃下。
可以說是和著淚水吞下的。
這樣簡單不過的動作,我一直到現在都還記著。
認識了這麼久,我們真的聚在一起,像個普通情侶般吃飯、逛街的事情寥寥可數;對我來說,那都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奢侈幸福。
我想起我們剛見面、後來在台北見面時,也都是這樣在夜市裡東晃西繞著,吃著一樣熟悉的夜市小吃,只是如今的我們,經過時間的淬礪,好像都有一些改變。
在便利商店買了一點東西我們就回到了宿舍。
他繼續弄著他的作業,我在旁邊翻著他房間裡的雜誌。他今天似乎要熬夜趕著翻譯作業。我知道自己的出現是意外的打擾,但其實能在旁邊看著他的樣子我就很滿足了。
「好想睡。」他伸了個懶腰。
「是喔!你最近作業很多嗎?」我闔上雜誌。
「是還好,因為每天都會有作業,無所謂多不多。」他無奈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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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他的生活我一直都是從他網路上的相簿與網誌拼湊而來的,
對他的真實生活我很好奇,於是我也趁機會和他聊了起來。
原來在我們不太常聯絡的時間裡,他交了一個男友。
只是交往後這男友個性變得很差,常常對他亂發脾氣,有時候對他又愛理不理,他也許也抱著無所謂的心情,但如果冷落他男友的話,他男友就會跑來宿舍吵鬧,後來他甚至發現他男友在外面還有小情人,他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就跟他提分手,想當然又是一陣一哭二鬧三上吊,搞得他烏煙瘴氣地甚至一度想休學。
「哇…好誇張的人!他叫什麼名字住哪?」我義憤填膺的說。
「你要幹嘛?」
「幫你揍他!」我掩不住氣憤地說。
「你那時候又不在!而且你最好是打得贏他!他比你高喔。」
「我從台北趕來花蓮幫你阿!兩個人打他一個,總打得贏吧!」
「能扁他我早扁了啦…只是我不想吃官司被告傷害,還要幫自己辯護麻煩死了!」
他苦笑著。
他忽然沒頭沒腦對著空氣說了一句話:「不過你如果也在花蓮,那我們也許就可以很常一起出去玩了吧?」
「真的嗎?」我開心地說。
「應該吧,我也不知道。」他笑著回答。
但我覺得這只是他的藉口。
他對感情有一種異常的執著,真的交往了他就是就會投入很深的情感,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因為還忘不了第一任而放棄與我交往。
當然如果被背叛的話,那種怨恨將是加倍的。
不過我也替他覺得不值得,他好不容易可以掙脫第一任他的束縛,沒想到第二任又遇到這樣的爛人。
「如果是我就好了…我一定會比任何人都還要珍惜他。」我不禁在心裡暗暗想著。
只是,我們現在這樣,又算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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