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4點鐘就聽到外頭一陣吵雜聲,轉山的藏民出發了,接著有人叫嚷著「下雪了!」,於是整個房間的遊客紛紛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撤退的問題,我躺在床上一點也不想起床,聽到他們非常認真又憂心忡忡的言語,還不時大嚷大叫著嚮導和挑夫的名字,真令我覺得煩躁。只不過是下雪,又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幹嘛這麼緊張?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呢!
到了6點被他們吵得睡不著,只好起床,其他人馬上問我走還是撤,我穿上羽絨外套,到外頭看看雪況,雪剛下不久,地上只有薄薄一層雪,是可以走的。那些人那麼早就起來應該已經出去看過了吧?可是他們依然非常驚慌,不知道在怕什麼?怕雪越下越大,走到一半會被雪埋住?以我對山的認識,只要翻過最高鞍部----卓瑪拉山口,雪一定停,太陽還會出來呢!
很顯然嚮導和挑夫早就習以為常,因為中國人叫嚷了半天他們都沒出現,昨天還說要6點出發,我看嚮導挑夫們也只是隨口敷衍,其實他們也沒打算那麼早起吧!而且我懷疑漢人所謂的時間,對藏人真的有意義嗎?「6點」對他們來說並不是時鐘走到6點的位置,而是「很早」的意思吧!
過一會兒嚮導出現,告訴大家繼續走沒問題,於是他們又緊張兮兮的整理裝備,並安排一位體力較差的女隊員由一位挑夫陪同回撤,其實她走得比我還快,我都不擔心走不到,她反而擔心?
7點,天還是暗的,雪仍然在下,我們戴上頭燈一起出發。那批中國人速度很快,不久就消失在我眼前,我完全跟不上,不過沒關係,雪地上已經有他們走過的足跡,我可以悠哉漫步,欣賞這美麗的雪景。這段路遇到的藏人就沒有昨天溪谷中那麼多,可能他們老早就翻過山口了。
無人的山中,周圍一片寧靜,雪花片片飛舞,自己一個人吐著白氣,努力往上爬,感覺像到了另一個世界。好幾次看到路邊有藏人生火的痕跡,旁邊一小片疊石牆,那些朝聖的藏人就是這樣過夜的,想像著夜晚在微弱的火光中雪積在他們身上的情景,那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方式啊!
轉山藏民的虔誠很令人感動,他們轉山不是像我們平地人一樣,只來轉一圈轉好玩的,藏人一次至少要轉三圈,而其實他們幾乎都是一圈又一圈不間斷地轉,100圈對他們來說也很平常,因為他們只是非常單純地把朝聖當作人生中最重要的事,而他們許的願望更是單純,都是些很小的事。而在這裡當嚮導挑夫的藏人,並不是只為了賺錢,對他們來說,每帶一次隊伍,自己也就多轉了一圈,也越接近自己的理想。
越接近山口景色越美,地上滿是碎石和白雪,有個冰河形成的小水池,然後慢慢下坡,雪也漸漸變小,不久下到溪谷,路變平緩,雪停了,茶棚也出現了。雖然很累想休息,但是又想趕上便車,而且今天路途比昨天遠得多,也沒人要請我喝免費的茶,所以沒有停留,繼續拖著腳步緩緩向前。
路和溪不時交錯,溪水仍結冰,越往下游,冰慢慢融成水,於是路上有了些泥濘。陽光果真出現,天氣非常晴朗,不過景色卻趨於單調,有好長一段時間一直走在寬闊無變化的河谷中,這一段路上有好多藏人在路邊野餐,真是羨慕啊!
路長的好像永遠走不完,我想我已經不可能搭上便車了,這麼平緩好走的路,他們速度一定更加飛快,恐怕早就在塔欽吃大餐,說不定都到了聖湖。看來要趕快交新朋友,以便找新的便車。
正當我拖著蹣跚的步伐,目光呆滯,面無表情地經過一位獨坐路邊休息的中國旅客時,他忽然叫住我,問我爲什麼走得這麼慢。這是什麼問題?你看不出來我已經累到快要暴斃了嗎?愣了數秒鐘,我說因為很累所以走不動。這位仁兄竟然說他觀察我很久,以為我打算在山上多住一天,所以慢慢散步。我哪裡有像在散步的樣子?
他是四川人,也是單獨旅行。可能一個人頗無聊,見到我這需要幫助的「弱小女子」,正是他發揮同情心,展現男子氣概的時候,於是他說要幫我背背包。我推辭了幾句,但是他很堅持一定要幫我背,而我也實在很累了,看他體力很好的樣子,就讓他背一下好了。於是我們一起上路,天氣很熱,他身上只帶個水壺,而且已經喝完,幸好我還有一大壺,因為我很能忍受口渴,而且背背包的人是他,所以後來幾乎都給他喝了。有點懷疑他該不會是覬覦我的水才仗義相助的吧?
少了5公斤的負荷,頓時覺得輕盈許多,腳步也變快了,已經能追上四川大哥的速度,沒想到才5公斤,竟然相差這麼多!四川大哥體力確實是好,但是隨著背負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的速度似乎有點變慢,後來經過一個緩上坡,我老早就上到坡頂,四川大哥卻隔了好一陣子才喘著氣爬上來,還藉口抽煙賴著不走,我想他應該也累了,已經幫我背那麼久,我的體力也恢復一些,可以自己背完最後一程。
於是我跟他要回背包,因為我的腳程慢,所以自己先慢慢走。最後一段路真是非常漫長,山徑漸漸遠離溪谷,也越來越大條,可是仍彎彎曲曲沒完沒了,頂著熾熱的陽光走了整個下午,非常的累。藏人依然健步如飛,我卻越走越沒力,在崩潰以前終於看到塔欽出現在路的盡頭,雖然還很遙遠,但至少還看得見,可以感覺到慢慢朝它靠近了。
肚子好餓,一邊幻想著等會的大餐,一邊努力抬起腳步往前跨。還很期待在村裡可以遇見便車那群人,可是到了村裡卻不知道去哪找人,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們住哪裡,車會停在哪。大概早就離開了吧!算了!總有別的辦法。
第一時間往食堂走去,路上順便有看到吉普車就問一下,可是沒有一車有空位。在食堂點了丸子砂鍋,二十塊吧,以我的標準是貴的,可是累了這幾天,也沒吃什麼東西,奢侈一下,慰勞自己也是應該的。菜還沒上來,四川人竟然也來了,動作真是快啊!而且他不知道我會在這裡才對,我還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呢!原來他也住食堂老闆的民宿,但不是我住的那一間,在隔壁而已,真是巧。
砂鍋來了,很大一鍋,而且放了好多肉丸子,好吃的不得了。正當我狼吞虎嚥的時候,對面一桌的藏人忽然向我搭訕,是一個非常高大的年輕人,身穿傳統藏袍,漢語說得相當好,長的非常之帥,正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大帥哥啊!
他問我來自何處,轉山了沒等等,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好想跟他合照,可是我卻離不開我的砂鍋去拿相機,所以事實上我只是含糊的回答幾句,然後依然抱著我的砂鍋不停地撈丸子,大帥哥看我沒什麼反應,盯著我瞧了一會兒,就不再問問題,我的心裡真的覺得好可惜啊!帥哥爲什麼不在我乾淨又優雅的時候來搭訕啊?
吃飽喝足該做正事,我和四川大哥一起去找車,他要往阿里,我要去聖湖,或是直接到拉薩也可以。吃飯前我有看車站有往阿里的班車,於是帶四川大哥過去,班車明天早上走,於是他的車子解決了。這時班車旁邊忽然多了一輛吉普車,是一位武警包的車,要趕回普蘭報到,等會就要出發,我趕緊問司機可否搭一程到聖湖,因為車上沒有別的乘客,只要武警不介意,他當然也同意。(價錢50元,聽說武警包到普蘭是200塊。)
我的運氣真的太好了!平常要在這裡找到去聖湖的便車簡直是不可能,因為遊客的車當然都是坐滿的才到這裡,也沒有班車,而我竟然剛好遇到這難得的便車,銜接得真是太完美了!昨晚山上的那批中國遊客今晚就住在聖湖邊,看來我的拉薩便車又有希望了!
8點從塔欽出發,武警大哥要先回營區辦點事,於是我們先到霍爾區的兵營接另外兩位軍人,然後又等來等去,載來載去,我也不知道在幹嘛,總之搞了很久才真的往普蘭出發。本來估計9點就可以到聖湖,結果12點才到,到的時候已經烏漆麼黑,什麼也看不見,司機直接載我到招待所門口,幫我叫了主人給我床位(30元),就急忙離去。我看這麼晚了也不能做什麼,只好先睡覺,要找人明天早上去湖邊一定可以遇到。
西藏高原的物價比新疆貴的多,不管是車錢、飯錢還是房錢,品質較差的東西,卻有較高的價格,因為在新疆物資豐富,吃飯睡覺搭車都很便利,西藏卻是物資貧乏,要什麼沒什麼,加上這幾年西藏熱,物價比以前高出很多,但是遊客還是蜂擁而至。這幾天遇到的藏人依然非常淳樸自然,希望他們永保赤子之心,不會被外界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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