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經過叉路口的時候,忽然想起那時候發生的一件小事,「去年綠色山徑我們在那個叉路口掉了好幾個人耶!」我回頭對H說,並且簡短的解釋了當時的情況。
去年的八月十五那天,我們一行人從水里憫世寶宮出發,過了土地公鞍嶺之後,接上大馬路,我們跑到一間國小裡頭休息玩耍,之後不知為何,我們就在馬路邊開始招便車,本來應該要用走路的,要走到日月潭邊的德化社,可能是因為路途太遙遠,為了節省時間,所以領隊五元才決定撘一小段便車吧!總之我們招了兩輛便車,四個人上了一台轎車先走,好像有碧如姐姐、愷婕和小護士,後來其他人撘的是小貨車,我們相約在往頭社與德化社的分叉點--頭社橋下車繼續步行。
當我們在頭社橋下車時,卻不見前車的人,轎車不知道把他們載到哪去,這麼清楚明顯的叉路也能走丟,太令人意外。五元叫其他人先走,到前方不遠處的二坪冰分店吃冰等我們,我和五元在此等候。我打了失蹤人口的手機,卻沒有人接,只好在橋頭乾等,希望那些人迷途知返。幸好不久之後,轎車又出現了,原來他們不但走過頭,而且是往錯誤的方向去,後來發現不對,司機大哥好心的又送她們回來。人找到之後我們一起走到冰店吃冰,然後林務局大哥的車就來了,大家開心歡呼,車子分批送我們到日月潭邊的玄光寺,又省了一段路。
從玄光寺看下去,日月潭水色微青,波光粼粼,對面是蒼翠濃綠的山巒,湖邊泊著數艘遊艇,如此美景難怪遊人如織,頗有渡假勝地的氣氛。等人都到齊之後,我們就沿著環湖公路,一邊欣賞風景,一邊慢慢的走到德化國小紮營。我還記得那晚慈恩塔的燈火猖狂明亮的像火燒山一樣呢!
說著說著,我不禁對自己的記憶開始懷疑起來,那時候的那個叉路口,真的就是我剛才看到的那一個叉路嗎?車子到叉路之前,我本來在睡覺,才張開眼睛不久就看到叉路,我根本不知道車子到底開到哪裡,怎麼會直覺這就是當時的那個叉路呢?世界上的叉路那麼多,說不定這只是另一個不相干的叉路,而我竟然還振振有詞的說起那件說不定根本不是發生在這裡的事情,豈不是太可笑?
於是我仔細的觀察窗外的風景,想確定自己究竟是否走過這段路,看了一陣子,覺得眼前的每一樣景物都很熟悉,路旁的凹谷,斜坡上的檳榔樹,路邊的水泥擋土牆,雖然這些東西擺在任何地方看起來都差不多,但我很確定,我真的看過它們,我必定親身走過這段路途,所以剛才的叉路確實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地方。
想到這裡,我又對自己的記憶力感到驚訝,沒想到我會對這些自以為很容易忘記的景物記的那麼清楚。這些瑣碎的記憶,在平常時或許不會被想起,一旦身臨其境,竟又清楚的浮現。我想是走路的關係。這段路就算搭車經過十次,也不會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走路只要一次就夠了。當我對H說明走路的好處時,H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可以理解他的反應,因為當時的我們對於走路也都很不甘願,總想有便車可搭,現在我卻懷念走路的那段時光,那種感覺是不曾徒步旅行的人所無法體會的。
為了重蹈記憶的覆轍,今年我參加泳渡日月潭的活動,早上從朝霧碼頭下水,游過日月潭,到對面的德化社上岸。在游泳的時候,我一直看著對岸的德化社,想著去年走到那裡發生的種種事情,就這樣一直想著,不知不覺就游到了。之後回到旅社,我又獨自一人在大廳的陽台,呆呆的望著對岸的馬路,想著去年走在路上的情形,我還記得當時隊員們走路的各種姿態,令人懷念不已。
人的記憶就像表面平靜的深沉湖水一樣,生命中發生事情,就像在水中丟石頭,石頭越大顆,激起的水花與漣漪越大越持久,但是不管丟出多大的石頭,激起再大的水花與漣漪,一切終會歸於平靜無波。發生特別的事情,會讓記憶較持久,但隨著歲月流逝,也會漸漸淡忘,不留痕跡。但是,遺忘的記憶難道就消失了嗎?就像水裡的石頭不會不見一樣,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也不會改變,那些回憶只是儲存在深深的湖水中,每當天氣清朗,水變的透明澄澈時,就會看到湖裡亮晶晶的石頭了。
今天我不僅身體游過了日月潭,我的心也游過了記憶的深潭,看到了湖底閃閃發亮的石頭。雖然湖水是那樣幽深晦暗,卻一再吸引我去看它,因為湖裡的每一顆石頭,都是我心中的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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