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io到新竹受訓,為期三週,
但我好像看開了似的,並不很在意他是不是真的會約我見面,
過去他曾放過我幾次鴿子;
那孩子就是這樣,我是早知道的。
以前老記掛著他,老覺得我認識的他不是那樣的,
只是……人真的會變,
而說不定,我從來就不曾認識過他,
經過了長長的兩年,若他真有什麼改變,也是理所當然。
於是,當他真的打電話來時,我還有些驚訝。
才第一個禮拜呢!
那天下午,他打電話約我晚上見面,還問我有沒有可以聊很久的地方。
我在心裡偷笑,他還是記得每次聊天都會聊很久很久的事嘛!
和他約在校門口見面,其實我不是很有把握一眼認出他來,
主要是天黑了,學校門口的照明一向不很亮,
自己的視力在晚上變得很弱也是一個原因;
意外地,才到校門口,我一眼認出站在門邊的人就是他。
天氣變得冷,他兩手插在外套口袋裡,
我有些小小遺憾,好想牽他的手啊!
不過保暖和牽手相比,顯然重要得多(笑)。
帶他稍稍逛了一下校園,
他很興奮地述說著當初考科法所對校園留下的印象,
我不禁要慫恿他一下:「來當我學弟啦!」
走進學校對面的速食店,他脫了外套,
白色T恤外隨性地套著一件格子襯衫,袖子半捲。
「他變黑了嗎?還是燈光的緣故?」我心想,
總之,他似乎比去年好看了許多哪!
是我先起的話頭吧!我說他老是攛掇我去考研究所,
結果要他來當我學弟他卻不肯,
他赧然笑了一陣,「現在賺錢比較重要。」
果然男人和女人在這種事情上的想法還是有所不同,
記得夏天和Roger見面時,他也有相同的看法。
單親家庭的背景,再加上排行老大,
我明白Mario在某些事情上的顧慮,
「你高興就好。」這是我對很多事情會下的最後結論。
兩人隨性聊著,我的目光一直定在他的雙眼,移動不得。
好久沒有這樣無畏,甚至眷戀地看著某個人的眼睛;
他的眼瞳深黑如墨,兩盞橙黃色的燈反映在他眼裡,
那是種很奇特的感覺,既神祕卻又溫暖。
之前曾覺得他在退伍後怎麼像是變個人似的,
現在卻覺得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其實沒什麼差別,
只是我不肯接受他可能發生的改變罷了。
翻看以前的日記或隨筆,
我知道自己一直很害怕Mario那種對未來一副安排妥當的態度,
也知道生命是會有意外的,是無法完全按照計畫來走的,
然而我從來沒有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也從來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害怕的緣故;
某天卻突然想通:我不是害怕他無法承受生命中突如其來的意外,
而是害怕自己跟不上他的節奏。
我不是會做「生涯規劃」的人,而且也做不到,
Mario的態度卻正好和我形成強烈的對比,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是為了維繫和他之間的情誼,
而強迫自己表面上接受他的想法,背地裡卻搞得心裡七上八下的。
可是Mario卻說自己太過理想化,
有時候會讓自己努力去合乎外界的評判標準,
會去做世俗眼光認為好的事情,
在做決定之前,會先考慮別人對這件事的可能判斷,
但那也許不是他想要的,只不過因為對自己沒有壞處,
所以他還是去做了。
他的「理想化」並非完全是自己的理想,更多的是外界的理想。
「所以以前我覺得和你聊天會有壓力哎!」
我想我說了一句很傷人的話,
尤其這句話還是出自一個相識了十年的朋友口中。
把自己的想法誠實地告訴他,他倒笑了,
「也許老大就是這樣。」他說。
去了一趟化妝室,回座位時看見他移到我身旁的位子,
我坐下,看著他的側臉,他正在思考些什麼吧,我猜。
「可以靠一下嗎?」我問,最近老是覺得累,老想賴在別人身上。
他微微點頭。
把頭枕在他肩上,深深吐了一口氣,「好累。」我說。
「每個人都很累。」他接口。
實在太像老頭子之間的對話吧!
沈默了一下下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才二十六歲,別把自己當成老頭子。」我笑著說。
「妳十八歲的時候就像二十八歲了,還說我。」
Mario在反擊的時候,腦子可是轉得很快的。
陪他走回訓練中心,其實我是希望他再多陪我一會兒的,
不過那孩子隔天一大早就得上課,是不該在外頭待得太晚。
看他走進中心門口,我轉身循著原路走回去,
夜裡的風吹得我忍不住把外套拉得緊些。
一邊走著,一邊抬頭看著夜空裡的星,
我輕輕嘆口氣:才和他說完「再見」,我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