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怪極了。
眼睛一大一小,連左手拇指和右手拇指,也可以長成兩個樣。戴著副深度眼鏡,卻常常看不清楚身邊最近的人心裡在想什麼。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
人家在睡覺,他卻半夜一條龍,四處趴趴走。等日上三竿,人家在增產報國,創造台灣經濟奇蹟,他卻在另一個世界正作著美麗白日夢。
別人開玩笑,他卻認真在歸納考證。偶而興起開個玩笑,卻把全世界,瞬間變成南北極的急凍人。
沒有優點,是他最大優點。沒有專長,是他最大專長。因為不特別,所以連小事他都可以做得津津有味。還以為自己發現新大陸呢!
這個怪胎,有一天作夢醒來,赫然發現自己如果僥倖活到八十歲,那現已經用完一半了耶!這個醒悟,讓他突然人生觀大變,再也不要浪費生命和時間來發愁和抱怨啦。他問自己,還有什麼,是自己一直很想去做,卻還沒有動手去做的呢?
他第一個念頭首先想到的是:整理過去三十年來的日記和信件,先看看過去我幹了哪些蠢事吧!他心中想著。
他看見在文字魔鏡中,自己居然變成一個白髮悲傷老人!
的確啦!年輕時候,只要拿起筆,我就忍不住想寫下我的憤怒,憂傷和不滿。那時候,連看自己也不順眼呢。
撕掉,撕掉!怪胎毫不猶豫把魔鏡中老人面容撕了。
過去十年期間,他曾經熱衷和朋友通信寫信,讓人好奇的是,居然都圍繞在一些對未來熱切期待和規劃中,這個怪胎,同一種遊戲,居然玩到第十年才罷手,真是服了他。
不寫信以後,怪胎開始喜歡講電話,跟a講完跟b講,b聽完再跟c講,反正被他call到的朋友,該說是福還是禍呢?
後來怪胎又迷上去別人家玩,和別人聊天。通常他不會插嘴,但對方一旦禮貌性開始專心聽他講話,他就滔滔不絕講個沒完沒了,直到他把想說的話講完。但那最少是三個小時之後啦。
這樣的怪胎,也有不想講話的時候。也就是他肚子餓時,他是無法說任何一句話的。因為血糖低到他的胃也開始動「話」的腦筋了。
怪胎這樣快速地回顧了自己前半生,把兩隻手攤在抬燈下,掌心密密麻麻,彎過來,拐過去的命運、感情和事業線,手卻空盪盪的,什麼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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