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年的繪畫班都在那間教室上課嗎?
子語走下樓梯﹐記得那一年﹐自己的繪畫班是在…
是這裡了。
她在底樓樓梯旁的教室停住腳步﹐轉轉上了鎖的門把﹐她無所謂般笑笑﹐靠在原木色的門板上。
宛如那年無數次的情不自禁﹐她安然站在這個老地方﹐凝望艷陽下的籃球場﹐那裡會有一個人﹐盡情揮灑自己的汗水﹐在陽光照耀下﹐映出美麗的淺淺彩虹。
於是﹐每個星期二和星期四的繪畫班﹐成了她最期待的日子。
畫板上的素描紙﹐擺在一邊的鉛筆和橡皮擦﹐望著這些熟悉的物品﹐子語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
甚至﹐她連提筆的意願都沒有。
繪畫班的李老師站在講臺上﹐眼前的十五個學生都低頭專心地練習著自己剛剛教過的素描技巧﹐唯有坐在窗邊發愣的子語﹐顯得格格不入。
若不是傅老師和他說明過這孩子的特殊情況﹐他是怎麼也不會容忍自己班上有這樣不認真學習的學生。
開課已經兩個星期了﹐她雖然從不缺席﹐卻也從不動手練習﹐只是安靜坐在角落﹐不搭理任何人﹐第一次上課的隔天他就向傅老師抗議過﹐她卻千交代萬交代不能對這孩子太過急躁和嚴苛。
李老師暗暗嘆了口氣﹐選擇眼不見為淨﹐低頭指導眼前的學生。
子語瞄瞄李老師﹐看見老師對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心裡也很不好受﹐她知道這樣不好﹐然而只要她一拿起鉛筆﹐手就止不住地發抖。
放棄繪畫不過是五年前的事﹐她並沒有忘記那些技巧﹐也沒有忘記自己經常被人誇獎遺傳了父親的繪畫天份﹐小小的年紀就得了那麼多的獎項。
更時常想起他們被圍在人群中﹐爸爸帶著她和別人寒暄﹐小小的她捧著自己剛剛得獎的作品﹐仰頭望著爸爸﹐他臉上驕傲欣慰的表情﹐她依然記得那麼清楚。
清楚得好像…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碰!碰碰!】
外面忽然傳來了運球聲和笑聲﹐教室里不少人被分了神﹐紛紛望窗外看去﹐子語的思緒被打斷﹐眨眨變得濕潤的眼睛﹐感謝起那突然響起的聲響﹐於是她也跟著望向聲音的來源。
「今天就到這裡為止﹐星期四繼續。」
像是被運球聲提醒一般﹐李老師看看手錶才發現時間到了﹐他收拾起講桌上的資料﹐臨走前再望了看著窗外的子語一眼﹐他想﹐必須和傅老師好好談談這個孩子的事了。
其他同學發出了解脫的歡聲﹐一邊大聲聊天一邊收拾東西離開教室﹐慢慢地﹐只剩下子語一個人﹐而她的視線怎麼也抽不回來。
因為露天籃球場上的六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傅子陽。
不同於在校隊訓練時的嚴肅認真﹐此時的他們盡情笑著喊著﹐陽光下﹐手中的橘色籃球仿彿會發光一樣﹐在他們之間來回穿梭﹐一點也不在乎猛烈的陽光把他們的臉晒得紅紅的﹐汗水如雨般滴落在水泥地的籃球場上﹐不一會﹐就被蒸發而消失了。
這個時候子語才知道﹐除了每天下午兩點半在室內體育館的校隊訓練之外﹐傅子陽和朋友偶爾也會來這個露天籃球場玩樂般打球。
為這個發現﹐她微微笑了﹐拄著下巴凝望著﹐在這教室的窗子後面﹐太陽下打球的他們並不容易發現她的存在﹐她不必擔心自己的心意被誰發現﹐可以自在地看看他了。
這個時候的他﹐看起來比比賽的時候輕鬆快樂多了﹐進球之後還會和朋友互相擊掌﹐也會大聲笑﹐有時還會賴皮般犯規。
她看著看著出了神﹐印象里似乎沒看過這樣的傅子陽﹐一直以來他給人的感覺都是沉穩的﹑安靜的﹐現在球場上的他卻那麼淘氣﹐穿在身上的白色球衣反射陽光﹐照得子語瞇起眼睛﹐那笑臉卻讓她捨不得移開視線。
不知道過了多久﹐球場上的六個人都氣喘吁吁地坐在場邊﹐大口大口喝著礦泉水﹐不時笑鬧著﹐子語回神才發現已經過了她一直以來的回家時間﹐匆匆忙忙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拜託﹐你往哪裡丟啊!」
子語把畫板抱在胸口﹐站起來朝後門走去﹐卻聽見有人喊著這句話﹐伴隨著球【碰!碰!】的聲音﹐往這個方向跑過來了。
黃昏橘色光芒的視線里﹐一顆橘色籃球從後門跳進了教室里﹐子語連忙往旁邊閃﹐那顆球打到了桌腳﹐停在她腳邊。
她放下手上的東西彎身把球撿起﹐而傅子陽在門口怔怔停住了腳步﹐撞見子語忽然僵硬的表情﹐抱著籃球愣在原地。
「啊﹐對不起!」他走向她﹐「沒事吧?球打到妳了嗎?」
看著傅子陽越走越近﹐子語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楚﹐她連忙搖搖頭﹐把籃球塞進他懷裡﹐拿起桌上的畫板快步走出去。
傅子陽回頭目送她離開的背影﹐籃球場上的同伴正吆喝著要他趕快回去﹐他單手丟丟手上的球﹐卻又忽然察覺什麼而停下腳步﹐看向身邊的桌面。
一個黑色的文具盒﹐安靜地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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