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總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封信﹐寫著大大的[辭呈] 兩個字﹐他微微抬首﹐眼前的天晴站得抬頭挺胸﹐卻沒有看著他。
「給我一個理由。」
天晴深吸一口氣﹐依舊沒有看他﹐用最平靜的聲音回答﹐『我認為我已經失去當記者的資格﹐我的存在嚴重影響其他人的工作情緒﹐因此向您請辭。』
「失去資格?」潘總失笑﹐「就因為那個緋聞?」
『對﹐那是我不夠專業的表現。』
「張以風和妳不是都否認了嗎? 既然這樣﹐就只是誤會一場﹐沒有嚴重到需要辭職的地步吧。」潘總站起來﹐走到她旁邊﹐拍拍她的肩膀﹐「至於其他人﹐只是因為好奇和八卦﹐才會對妳議論紛紛的﹐過一段時間﹐等這件事過了新聞時效﹐就沒事了。」
『潘總…』
「如果妳堅持要離開﹐那麼我放妳一個長假吧﹐等妳想回來的時候再回來。」潘總打斷她﹐儘自決定﹐「就這麼說定了。」
天晴不再說話﹐只是倔強地站著。
離開那間髮廊以後﹐她回到電視臺﹐電視臺前有幾個別家的記者站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但卻沒有發現她﹐可能是剪了頭髮的關係﹐一時之間沒有察覺。
然而﹐即使她剪了頭髮戴了帽子﹐從踏進電視臺的那一刻起﹐直到她走進潘總的辦公室為止﹐一路上沒有人不對她側目﹐沒有人不對她指指點點的﹐曾經﹐他們是那麼要好的工作夥伴﹐然而爆出了這種新聞﹐全部人都閃得遠遠的。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忽視身邊來來去去的同事﹐打著辭職信的時候﹐那天打電話給她的女同事來到了她身邊。
「天晴﹐妳要辭職嗎?」她看著電腦熒幕﹐驚訝地問。
『是啊﹐我已經不適合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她笑著回答﹐看見女同事嘴邊惋惜的苦笑。
「也許離開這裡﹐妳會有更好的發展空間﹐我祝福妳。」
『謝謝。』天晴站了起來﹐和她握手﹐卻發現她欲言又止﹐感覺她還有話要說﹐『妳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其實﹐是關於潘總的。」女同事探頭看看潘總的辦公室﹐然後對天晴耳語﹐「聽說今天早上他被上頭找去﹐罵得好慘﹐說這件事已經嚴重影響了電視臺的聲譽﹐要他負責。」
想到這裡﹐她閉上眼睛﹐對潘總深深鞠躬﹐他見狀後退一步﹐「妳幹什麼?」
『潘總﹐我沒有辦法在這樣的環境中繼續工作﹐即使那真的是誤會一場﹐卻已經造成我日常生活的混亂﹐而且我知道上頭很關注這件事的發展﹐我不希望一直很照顧我的潘總為了我﹐受到責難。』
潘總緊抿著嘴﹐他的確被上頭找去訓話﹐要他為這件事做個交代。
『請潘總成全我的軟弱。』
天晴抬起頭來﹐終於肯直視潘總﹐她的眼眶紅紅的﹐卻沒有眼淚的痕跡。
她一直待在電視臺里﹐把手頭上未完成的工作都交代好﹑安排好﹐然後收拾了自己的座位﹐拿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離開之前﹐她眷戀地看著那座位。
她曾經在這裡﹐為了整理採訪回來的資料傷神﹐為了PRIDE的花絮熬夜﹐為了其它新聞忙得焦頭爛額。
現在她要走了﹐以後會有另外一個人坐在這裡﹐繼續她的工作﹐完成她來不及完成的事。
她拎著裝有自己物品的紙袋﹐在眾人的詫異之下﹐在潘總不捨的目送之中﹐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在王奶奶的公寓前止步﹐她猜測錯誤﹐記者們並沒有撤離﹐這件事的新聞價值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於是她趁著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走到大門按下門鈴。
【何小姐?】趙伯趕忙打開門讓天晴進來﹐她身後的記者察覺舉起相機的時候﹐門已經關上。
『晴晴?』王奶奶坐在大廳里看電視﹐聽見趙伯的聲音回頭一看﹐天晴剛好踏進門里﹐『妳到哪裡去了? 擔心死我了。』
「對不起王奶奶﹐我應該打個電話給妳的。」她拉著王奶奶的手﹐一起坐在沙發上﹐把帽子脫下。
『妳把頭髮給剪短了?』王奶奶伸手摸著貼著她脖子線條的髮絲﹐『留了那麼多年的﹐妳怎麼捨得?』
「很不捨得啊﹐但是﹐再不捨得﹐該放棄的時候還是要放棄。」
聽見天晴帶著落寞的神情說出這句話﹐王奶奶不想猜透那背後的意思﹐連忙轉移話題﹐『以風下午的時候打了電話過來﹐問我們這裡的情況怎麼樣﹐他說妳的電話沒有開機﹐問我妳回來了沒有。』
「王奶奶…」
『我就告訴他﹐還沒有啊﹐不知道妳昨天晚上住哪裡﹐他跟我一樣很擔心妳啊。』
「我…」天晴還沒說完﹐就被王奶奶打斷。
『真是的﹐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那個女人害的﹐誰叫她要在大家面前認出妳來﹐害得妳要出去面對媒體﹐我這就去找她理論去。』說完﹐王奶奶就要站起來﹐天晴連忙拉著她﹐安撫她。
「王奶奶﹐不要這樣﹐大家都是鄰居﹐妳以後和她見面會很尷尬的。」
『妳啊﹐以後見到她就不要理她﹐當她空氣一樣就好了﹐那種人啊…』王奶奶忿忿不平地說著。
「沒有以後了﹐王奶奶。」
天晴終於把話說出口﹐望見王奶奶愣在那裡﹐恍惚看著她的樣子﹐天晴心疼地抱住她。
「對不起。」她靠在王奶奶的肩頭﹐拼命忍住眼淚﹐「王奶奶﹐我不能繼續住在這裡了。」
『這什麼話?』王奶奶拉著她的手臂﹐把她拉起﹐逼她看著自己的臉﹐『為什麼不能住在這裡?』
「因為我和以風的關係﹐害妳沒有辦法自由進出自己的公寓﹐害妳被住戶們責怪﹐也連累住戶們的生活被打擾﹐我真的很愧疚。」天晴說著﹐在眼眶打轉的眼淚﹐模糊了王奶奶的臉。
『傻孩子﹐這種事情﹐我一點也不在意﹐反正過一段時間﹐這個新聞就會慢慢被忽略了﹐到時候﹐大家就可以恢復原來的生活﹐人們也會漸漸忘記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妳。』
「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不能繼續住在這裡。」
『到底是為什麼?』
天晴擦掉眼淚﹐看見王奶奶疑惑的表情﹐她反而笑了。
「因為﹐我想保護以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