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開始頒發最受矚目的最佳男子團體的獎項﹐入圍的有……」
以風激動地全身顫抖著﹐他緊緊握住HIKARU桑的手臂﹐他要親耳聽見﹐那個殘酷的答案。四週圍滿了工作人員﹐都在議論紛紛﹐前臺響起了PRIDE這張專輯的主打歌的片段。
『張爸﹐』直視著以風的眼睛﹐HIKARU桑緩緩開了口﹐天晴用雙手摀著了雙耳﹐她不想聽。『剛剛走了。』
現場一片寂靜﹐沒有人敢動﹐甚至沒有人敢用力呼吸。
「現在揭曉最佳男子團體﹐啊!」前方頒獎人的聲音清楚迴蕩著﹐打破了這被定格的畫面。
一滴眼淚﹐掙脫以風的眼眶﹐往下墜落﹐在地上跌得粉身碎骨。
東景摟住了身邊的可樂﹐將可樂痛哭的臉埋進自己的肩窩﹐他也已經放任淚水潰堤。
龍一靠在身後的牆上﹐絕望般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阿本垂下頭﹐右手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卻無法阻止淚水從指縫間流出。
「看過剛剛精彩的表演﹐相信大家一定覺得這個獎項實至名歸了﹐最佳男子團體得獎的是……」
週圍的工作人員開始鼓譟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有人大聲說著『PRIDE請準備上臺』﹐天晴卻什麼也聽不見﹐她眼裡只看得見那五個悲慟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
「PRIDE!」
掌聲雷動﹐卻絲毫動搖不了那五個男子﹐HIKARU桑嘆了口氣﹐掙脫以風的手﹐把他們五個拉在一起﹐雙手圍住了他們的脖子﹐將他們拉得更近﹐用日語大聲地說著什麼。
天晴看見他們聽了以後﹐表情漸漸變得堅定﹐強打起精神﹐擦干了眼淚﹐轉身走上臺。
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從以風口中知道﹐那個時候HIKARU桑說的內容是什麼。
『張爸一直在電視機前面﹐看完了你們的表演才閉上眼睛的!他一定不會喜歡半途而廢的孩子﹐他現在一定還在這裡﹐看著你們得獎的這個時刻﹐做你們該做的事﹐完成他的驕傲!』
她奔回前臺﹐看見PRIDE站在舞台正中央﹐神色凝重地接過獎項﹐臉上沒有一絲喜悅﹐身邊的記者朋友抓著她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怎麼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天晴搖搖頭﹐搖落了眼淚﹐她說不出口。他們在臺上安靜著﹐面對著全場的疑惑﹐還有開始竊竊私語的藝人們。
「謝謝……」東景才一開口﹐馬上就哽咽了﹐他深深呼吸﹐穩定著情緒﹐例行謝過了評審﹑唱片公司﹑經紀公司﹑工作人員﹑歌迷們。然後﹐他緩緩掏出了左胸內側的照片﹐跟獎座一起拿在手裡。
鏡頭給了照片特寫﹐出現在現場的三個大螢幕上。
「這是我們回來以後的第一個獎項﹐意義非凡﹐今晚對我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晚上﹐就在剛剛﹐我們經歷了獎項的肯定﹐也同時經歷了失去一個重要的人的傷痛。」
觀眾席發出驚呼聲﹐負責致詞的東景身後﹐可樂的頭靠在劇烈顫抖的龍一背後﹐已經無法抬起頭﹐阿本不時回過頭去﹐努力擦干眼淚。
以風卻不同於他們﹐他眼眶含淚﹐高高的仰起頭﹐緊緊地抿著嘴﹐朝觀眾席上望去。
「最近剛剛得到他病重的消息﹐上個星期回去探望了他﹐見到我們他顯得很高興﹐聽說這幾天的精神也好了一些﹐怎麼也沒想到﹐那居然會是最後一面。」東景伸手抹去了眼淚﹐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獎項﹐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已經泣不成聲。
原本有時間限制的得獎感言在這個時候為他們破了例﹐男女主持人都沉默地看著他們。
以風看見東景已經沒辦法再開口﹐便摟著他的肩膀﹐自己擦掉眼淚後﹐抬頭看著觀眾席﹐對著麥克風哽咽地開始說話。
『一直到剛剛﹐你一定都守在電視機前面﹐很努力地看完我們剛剛的表演了吧? 你一定是很累了﹐才會堅持不到看見我們得獎的這個時刻。』
天晴看向場內的大螢幕﹐導播給了以風特寫﹐他緊緊皺著眉頭﹐咬著牙﹐清了清喉嚨﹐接過了東景手中的照片﹐翻到背面。
﹝你們﹐是我的驕傲。﹞
鏡頭定焦在照片背面﹐好讓所有人看清那些字跡﹐等到他開口以後又轉回他的臉部特寫。
『沒關係﹐我們都知道了﹐我們永遠都是你的驕傲。所以﹐你好好休息吧﹐我們馬上就回去你身邊﹐馬上就回去﹐爸爸。』
說完﹐他拉著團員後退一步﹐對著前方九十度彎腰行禮﹐好久好久都沒有起來。眼淚一滴一滴地墜落﹐觀眾席的掌聲和喊話沒有停過﹐藝人們也站了起來﹐對著他們鼓掌。
這個晚上﹐掌聲震動了整個會場﹐持續了好久﹐天晴知道﹐那些憐惜的掌聲﹐在天國的張爸一定都聽得很清楚。
半小時後﹐天晴等在保姆車旁﹐看見以風第一個出了後台門口﹐他換了衣服﹐背著背包﹐戴上眼鏡﹐毛帽拉得很低﹐緩緩在天晴面前停下。
他們下了後台以後沒有接受媒體的追問﹐只是把他們自己關在休息室里。HIKARU桑請公司的宣傳人員在門外向媒體簡單說明了情況﹐然後拜託媒體記者們不要在這個時候再去打擾他們。
她抬頭﹐眼鏡沒有辦法掩飾他紅腫的眼睛﹐卻還是勉強地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微笑﹐看來已經調整好了心情。
反而是她無預警地掉下眼淚﹐以風凝視她同樣泛紅的眼睛﹐伸手擦掉了掛在她臉頰上的眼淚﹐看見她為他們感到難過的樣子﹐下一秒﹐他輕輕扣住她的後頸﹐將她拉往自己的胸前。
天晴在他的肩窩睜大了眼睛﹐雙手不知所措地僵在兩側﹐以風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右手輕輕地按著她的後腦勺﹐安靜地將她擁在懷裡﹐感受她和自己紊亂的心跳﹐漸漸變成同一個節奏。
良久﹐她閉上眼睛﹐抱住了他寬闊厚實的背﹐她想安慰這個男人﹐她已經無法回頭了。
HIKARU桑在門口止步﹐看著在車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墨色鏡片後的眼神﹐無法分辨其中的情緒。
天晴目送車子緩緩駛離﹐再度模糊了視線﹐車裡的以風也在回頭﹐看著天晴只身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
等到再看不到那個單薄的身影﹐他才在座位上坐好﹐拿出手機。
【這個時候有妳在這裡﹐真的太好了﹐晴晴。】
後來﹐他收到一封簡訊﹐而就是那封簡訊﹐讓他在這個失去父親的夜裡﹐依舊覺得溫暖無比。
﹝我會一直在那裡﹐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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