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草堂 :寫作是志業但不是職業，退休則是另個歷程的起點。北北人已退休十餘年，可是禿筆永遠不退休， 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剎那! 本台只有耕耘不問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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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目魚的故事』

　　從前大漢溪洪患過後，在新庄段江子翠這邊沙灘上，總會留下許多大大小小的水池。一些無法隨著洪水離開的魚兒，留在水池內就成為我的水獵對象。有時候運氣好，還可以抓到大條的鯉魚或草魚回家加菜。那時我是新莊中學的學生，每天搭乘擺渡之木船上下學。木船靠岸走下木船，還須走過長長的沙灘，這才踏上我回家的道路。而在走過沙灘之時，不安份的我就會尋水池抓魚或玩水。

　　每天在沙灘上，若無過足玩癮我是不會回家的。這天我在沙灘背風處，找到了一個面積很大的水池子。一見水池我就興奮的脫下鞋子與長褲，立刻下水繞池走過一圈，審度水中是否有魚可抓？很幸運的腳底踩到一顆大蚌殼，於是拿出空便當盒就地洗乾淨，然後將那蚌殼放進去。擺在一旁繼續我的探魚腳步。剛走幾步耳聽魚兒潑喇逃走之聲，但見不遠處一陣魚兒打渾之處，於是我快步追過去。

　　在我靠近的剎那魚兒再度竄逃別處，我跟著它弄渾的軌跡，循踪慢步移靠過去。誰知哪條魚非常敏感，我人還未靠近它又溜走他處去了。我覺得它非常狡猾，所以輕輕在水中挪移我的腳步。算算距離已夠接近，於是來個餓虎撲羊之勢，雙手扠開五指向水渾處撲壓過去。那條魚終於被我押住竄逃無門。我在渾水中摸準他的頭部，利用拇指與食指掐住它的鰓部，然後將牠抓離水面避免它再溜逃。

　　這條魚兒體型超扁，魚身一面鐵灰帶有斑點，一面潔白似雪毫無雜色。最顯眼之處，那就是魚兒之雙眼同在一個面上。此魚初見不知魚名。回家路上遇見熟人「海賊仔」，此人學識豐富，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於是我將那魚展示並向他請教：「海賊仔叔，它是啥麼魚啊？」他只略瞄一眼脫口就說：「伊喜比目魚啦！」海賊仔的學歷只有初中，可是他的學識遠遠超過一般的大學生。

　　此人之英文頂呱呱，尤其他的記憶力十分驚人。我曾隨機考驗他，一口氣問他卅多個英文單字，結果他都一一答覆毫無錯誤。此外，史地問題他亦有相當的基礎。某次外國史提到希臘之「波羅奔尼薩戰爭」，我在課堂打瞌睡未聽詳盡，因此向他請教來龍去脈。但見他氣勢泰然，悠哉遊哉的告訴我全部內容。那次月考希臘史我拿最高分，那就是海賊仔叔給我的最佳禮物。

　　海賊仔叔不但告訴我魚名，他還說了比目魚的故事給我聽。他說古人常說：「在天願為比翼鳥，在水願做比目魚。」那是因為大家對比目魚的認識有限，曾有文人之留記寫道：「東方有比目焉，不比不行，其名謂之鰈。」（爾雅-釋地）人們以為比目魚白色一面，是為了便利雙魚貼身同游之緣故。而所謂的「鶼鰈情深」，大概也是由此而來？又說：「雙則比目，片則王餘。」（吳都賦）。

　　這是有故事的，海賊仔叔說：「越王勾踐船遊海面，午間在船上吃蒸魚。魚剛吃半有客來訪，於是他將吃剩之半面魚身往水中一丟，那魚身入水不久，化成半面魚游走了，因此，比目魚又有『王餘』之名稱。而吳越一帶，則有人將比目魚稱做『王魚』呢。」一條巴掌大的比目魚，換來海賊叔的一篇故事，以小獲大十分值得。回家後我將故事轉述給二弟三弟聽，他們卻說我亂編故事來唬人的。

　　高中時代的某段時間裡，我非常投入於古書之閱讀。有些篇章裡面，將比目魚當做忠於愛情的魚類。有些名儒才子也曾下許多佳句，例如「鳳凰雙棲魚比目」、「得為比目何辭死，願為鴛鴦不羨仙。」、「比目雙游樂，神仙亦難得。」而在「爾雅」篇章中，我終於找到「鶼鰈情深」之源頭，它是這樣寫著：「東方有比目魚哥，不比不行，其名曰鰈；南方有比翼鳥，不比不飛，其名謂之鶼......。」就以這個段落當作本文之Happy Ending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