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報,梁實秋文學獎得獎作品--《髒話記事簿 ──之生活在髒話》,莞爾有之、捧腹有之。
想起前些日上課時同學很自然的唸出「他幹譙著……」,哇嗬,我裝著無啥事,實則感到驚奇,這個被我設定僅男人講得出口的粗話,竟由一位秀秀氣氣的中研所小女生輕易出口!我並不歧視髒話,甚且在職場受屈或人際上被打了悶拳時,我也會很想狠狠的來一個「X」之類,一如我看友人吞雲吐霧彷若盈胸鬱氣儘可似逐漸散形的煙圈 let it be,而我就是不能!都怪阿嬤給撿來作膽的石子太小了。想過,課堂上討論文章之際,設若由我來唸出這兩個字,能否如同學這般「平常」?
我以為自己矯情,然而我這「非我族語」的心態在這篇文章中找到靠攏的同類--
【我大學時代的好友來自屏東鄉下,她說「幹」在她的家鄉只是尋常字眼,接近問候語。在抗議學校以不正當的手段壓迫學生的集會結束後,廣場上,她義憤填膺的說:「不知道他們又要耍什麼賤招?」一聽「賤」字,恰巧路過上前打招呼的我委實不知該如何表情,詫異眼前來自秀麗屏東的純樸女孩竟然口吐粗鄙之言。我好似退隱山林的許由,聽到堯欲讓位於我,要去洗耳朵。但我仍十分喜歡我的同學,她善良可親,謙虛有禮,信奉上帝。
她教我說髒話,在路上。她說,妳就大喊一聲,長期的抑鬱不滿保證一吐而盡,心中暢快,超脫物外。彷彿迷途羔羊遇見偉大的救世主,我軟弱的意志力耐不住誘惑和煽動,深吸一口氣,嘴一張,幹!不夠用力。幹,是與男友撒嬌的甜蜜………我驚訝幹字聽來刺耳,說來不過爾爾,就像迎面走來熟識的人招手一聲「嗨!」。……】
在「X」與「嗨」之間要畫上等號,我想我得投胎從新活來才行。
《在春天出發》一文中,我也曾想借文中人「粗鄙」一番,卻被熟識的文友譏為『娘』!她說,他里霧筆下的「X你娘」、「把煙屁股彈入濁黄的水中」好像都先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X你娘」,
「對不起,把煙屁股彈入濁黄的水中了」
說的啥話嘛,問候人家的娘還有先『對不起』的嗎?我已經寫得很狠的了,真是豈有此理!(哈哈……)
《髒話記事簿》文中也有同我一樣的「困擾」--
【對於自己的讀書太少兼人事不知,很快敗露在創作上。當同學在小說中寫下第一句「他媽的」,我開始憂心自己落伍了。為了證明自己也能挑戰各種角色與情境的書寫,急於塑造一個人物,讓他也來句畫龍點睛的髒話。第一篇,不適合。第二篇,我忘了。第三篇,怪怪的。第四、五篇,都沒機會。在傳統雅正語言的禁錮下,污言穢語是牛鬼蛇神的魔咒中,野俗富有生命力的髒話,全都無法融入我高尚有氣質的小說人物。我嘆息自己的貧瘠,不會說髒話,意外的讓創作面臨瓶頸。可悲的是所謂的聖賢言論、詩詞佳話也所讀有限,我質疑自己,簡直一無是處。】
通篇幽默的反話把「X」字說古道今,連聲韻也著墨得靈活--
【細分析,「幹」其實是一個響亮的發音。它的聲母ㄍ是氣流在舌根爆發所產生的結果(塞音),比起「肏」的ㄘ,於氣流爆發後再摩擦(塞擦音)的發音方法更直接有力量。ㄍ,是一道穩重的牆,任人搭蓋起所需的建築物。說「幹勁」,表現出精神活力,說「樹幹」,是木本植物的主體。說「幹什麼」,則充滿氣勢。這話本身就帶有表情,一種霸氣,明擺著告訴人,別惹我。……】
好文!值得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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