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一向除了牙疼很少進醫院,小的時候,經常想辦法讓自己染上感冒,而且就算喉嚨不痛,也要裝咳兩聲。
貪的就是可以跟阿嬤撒嬌,叫她弄冰糖燉梨給懿吃。
阿嬤的冰糖燉梨我始終不知道她是怎麼弄出來的,看她一下子切切擺擺,放進電鍋裡燉著,幾個小時後,一取出來梨香裹著濃甜,馬上漫的整個屋子都是,那冰糖已與梨汁融在一起,變成琥珀色的膏液,覆著燉的要化開的梨肉晶瑩透亮,一入口綿綿果肉即在舌尖散開,溫潤盈喉,咳嗽立刻就好了。
連看報紙看到睡著的阿公,都會醒來看看到底是什麼這麼香,不過阿公每次都會識破我是假裝咳嗽,他也不說破,只調侃的說這個孩子有夠好命,想吃什麼阿嬤就做什麼,說阿嬤是我的有求必應神。
七歲那年,我離開居住在國外的家人,回來台灣接受教育,從那時起便跟阿公阿嬤住在花蓮的鄉下,我是媽媽家這邊第一個出生的小孩,自然過著如同公主般的生活,那時家裡經濟裝況開始轉好,幾個阿姨對於裝扮這個小女孩,也一點都不心軟,舶來品店裡的童裝,一套一套的買,阿姨還常常把我裝在腳踏車的前籃裡,隨時帶我出去玩。
懿小時後的照片,很明顯的分成兩種風格,一種是在國外時的野女孩狀,一種是梳著小辮子穿洋裝的甜美女孩狀,阿嬤讓我留著長髮,空閒的下午,她就給我一個小板凳一本故事書,我乖乖的坐著,讓她在我身後,一綹一綹細細的抓蜈蚣辮,再繫上跟洋裝同色的可愛髮繩,才准我出去玩。
國高中的時候,考試壓力大,有一陣子懿常常一回到家,吃完飯就回房裡,不跟任何人說話,阿嬤很擔心,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辦,早睡的她常在半夜裡醒來,看到我屋裡燈火仍亮,就沖好牛奶泡著蘇打餅乾送進來,要我喝了早點睡,然後她才又回房裡。
阿嬤一向以廚藝自豪,她一生大半生都呆在廚房裡,不停的作出各式各樣的吃食,關於哪個小孩愛吃什麼樣的東西,如數家珍,萬能的阿嬤會在端午節時,根據每個人的口味,包出五種不同內餡的粽子,而且明明長的一模一樣的粽子,她也絕對不會搞錯這顆是誰的。
直到現在,懿如果回花蓮,只要打開冰箱,一定會看到阿嬤一早特地去採買的食材,青椒、玉米、苦瓜等都是懿最愛吃的,打開鍋裡一定也有筍乾或排骨湯正煨著等我回來,我們家的白斬雞,上桌的時候永遠都沒有雞胗,因為阿嬤知道我愛吃雞胗,每每上桌前,就先把雞胗先給我了,我就坐在廚房裡一面啃著雞珍, 一面跟正在炒菜的阿嬤聊天。
現在在台北做事,每當有機會回去,也許是因為那種回到家的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懿就會陷入一種昏睡的狀態,花蓮的家裡很涼爽,海風從七星潭海邊穿過樹林,吹進屋裡,淡淡的鹹味很舒服的清爽,我貪著這種清風拂過肌膚的感覺,一整天的賴在床上,有一次,我在床上臥著,聽到鄰居阿婆來找阿嬤
---啊!你查某孫不是登來啊!
---是啊!今抹地睏啦。
---今抹幾點咯,阿擱地睏喔!
---對阿!登來都一直睏一直睏,我都駕擱去看伊唔地呼吸沒!
---我來嘎伊叫啦
---賣啦!伊地台北工作蓋累,賣嘎伊吵啦!
她就是這樣子一直溺愛的我。
懿一直覺得自己命很好,父親早逝,母親必須在台北工作,雖然是單親家庭,我卻從未覺得自己有所欠缺,有那麼疼愛我的阿嬤阿公,我很知福,阿嬤常說我是她第五個女兒,接在我小阿姨之後,視我如同己出,離開花蓮的時候,我知道她背著我偷偷哭了好多次,可是在我面前卻不敢說。
最近換工作的事,讓她稍微擔心了,一直跟我叨念著工作不好找,不要隨便換,本來還想趁這陣子回花蓮一趟,也因為突然找到工作而取消,昨天打電話給她,阿嬤比我還高興,高興到有一點哽咽,可是還是搞笑的跟我說,人家一定是看我圓滾滾的很可愛,才用我的吧!
傻眼!
也是圓滾滾的阿嬤,我會變成這付圓滾滾的模樣,也是你造成的吧!誰叫你那麼會做菜,害我忍不住吃那麼多,呵呵!
等我工作穩定些了,一定再回去看你喔!
ps我要吃絲瓜米粉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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