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6.15 刊登於國語日報副刊少年文藝版】
「繼上次的聚餐之後隔沒幾天我的兵單就來了。我是九月七號,也就是這個禮拜四要入伍了。…對於軍旅生活,依舊是緊張多於期待。…也請你將你的通訊地址寄到這個信箱來,以方便咱們日後的聯絡…」
前幾天收到蕭老師捎來的e-mail,知道他要去當兵了,心中雖有些不捨,但卻替他高興,因為這是一個男生從男孩蛻變成男人所必經的階段。
蕭老師是我的同事,他是補習班的輔導老師,在我還沒有來這裏之前,他就已經在這裏了。所以,論起先來後到的輩份,他還算是我的「學長」呢。剛來到這間補習班的時候,蕭老師還是大四的在校生,擔任的是輔導老師,也就是在課後幫講師輔導學生的。大概是年紀相仿的緣故(我虛長他五歲),所以彼此比較談得來,很快地就成為不錯的朋友。每當在工作上有困難或委曲時,我們總是互吐苦水,並互相幫忙,找出解決之道。蕭老師是「七年級生」,接收很多新的流行資訊,總是很快地與學生打成一片。但也由於他的熱情,一些三姑六婆常常拿蕭老師與學生間的友好為八卦的題材。為此,我總是很替蕭老師抱不平,總安慰他要想開些,做好自己的本份,對於那些被學生取綽號為「八婆」或「蟾蜍」的三姑六婆,就是不要去理會。
其實,在我眼裏,蕭老師是一個知所進退,長握分寸且有禮貌的年輕人,在現在功利競爭的社會中,已經是不可多的人了。
![](http://mypaperimg.pchome.com.tw/newroot/f/e/festiva6646/content/20060912/22/1281897332_3.gif)
記得那時候,因為怕塞車,我常常下午五點就從高雄趕時間到屏東上班,總是匆匆地買了一個便當,到了補習班之後,因為趕著上六點的課,沒有時間吃,就先將便當放在抽屜中,等到學生下課,也輔導完了,才將便當拿出來吃。有一次,因為比較早一點到補習班,但到的時間又是青黃不接的,只剩15分鐘便要上課了,所以造成要先吃飯也是不,不先吃飯也行的窘境,蕭老師見狀,便要我先吃一點也好。
「因為待會便當涼了,吃起來很辛酸。」他說。
「嗯!蕭老師,謝謝你。」我禮貌地回應。
在那之前,我的確每次都是等到學生走了,才吃冷掉的便當,卻也沒有去多想這樣的情形,也許是自己已經當過兵,總覺得再難吃的東西,我都可以下嚥。但是,這一次,聽到蕭老師的這句話,心中不由地燃起心酸的感覺。
心酸的不是冷掉的便當,而是一個人離鄉背景,隻身在外打拼,吃苦受委曲只能往肚裏吞,只為了掙一碗飯果腹的稀微。
從那天過後,我便稱我買的便當為「心酸便當」。
「下課了!」我說。「又要吃心酸便當囉!」我又揶揄自己說。
「趕快吃吧!好好享用啊。」蕭老師笑答。
有一次,我的小助教〜馨慧,下課後從門口走進來,看到我一個人坐在後面的休息區,她先要過來跟我打招呼。
「何老師,你在做什麼啊?」她問。
「我在吃『心酸便當』啊!」我回答。
「什麼是『心酸便當』啊?」她又接著問,因為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詞。
「就是…」我答。
「…就是冷掉的便當。」正要回答的時候,一旁的蕭老師替我接詞了。
就這樣,「心酸便當」這個名詞就在我們三個人之間傳開了,也成了我們幾個好友才知曉的專有名詞。
有天下課後,小助教又跑過來要找我們。
「又在吃『心酸便當』啦?」馨慧問。
「對啊!」我勉強地擠出一點笑容回答。
「好好吃喔!要不要一起吃?」我接著說。臉上看似在開玩笑,但心中卻帶著點無奈。
有時候,一個人吃著便當,真是有種想哭的衝動,只是淚水似乎也在捉弄人,只在眼眶打轉,卻不會落下,可是鼻子卻好酸,酸到了心裏,而心裏卻不知要回答自己什麼。
有時候假日,我也常跟蕭老師約好去吃火鍋,就是99元吃到飽的那種。我們兩人總是一直拿較貴的食材,例如牛肉,蛤蜊等,而且總要拿了很多回,吃到覺得滿足了才要離開。因為這些熱騰騰現煮的食物,對平日收入不豐且省吃儉用的我們而言,當然是大撈一筆,值回票價的時候了。有時較貴的食材被拿完了,老闆沒有即時補充,我們也會互相調侃:「叫老闆拿蛤蜊出來!」不然就是等到老闆將這些「珍品」拿出來為止,我們才善罷甘休。
今天,他從軍中去了,而我還是一個人繼續每天吃著「心酸便當」,只是時間與地點已經是不同了。唯一不變的,是留在心中的那份回憶〜有股淡淡的「心酸」。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