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看著外公開計程車,車上總是會掛著一串玉蘭花,而這種香味到現在還留在我心裏。
外公是台南鄉下的農家子弟,在黝黑的臉旁下,有著一雙大大的雙眼,但卻不及那顆圓滾滾的脾酒肚。
外公靠開計程車為生,媽媽曾告訴過我,外公很早便到高雄市發展,起先在當時最熱鬧的塩埕區拉車,賺得辛苦錢養活一家人。但當我有記憶的時候,外公已經在開計程車了。
那是一部藍色的1200㏄裕隆速利,高翹的車尾是最大的特徵。在那個國民經濟還不發達的時代,能擁有一部車是多麼了不起的一件事。因為自用車很少,所以計程車在當時是很風光的,左鄰右舍只要有人要坐車,便會指定外公的車載送;親朋好友結婚,外公的計程車就是當然禮車。
每次跟媽媽回到高雄娘家,外公老早就在車站外等待了。當他看到我們拎著行李走向他時,他的眼睛總是流露出興奮的神情,我曉得他是看到他心愛的大女兒又回來了,還帶著一個一直叫著「阿公阿公」的小外孫。
我總是喜歡坐外公的計程車,看他開車的神情。他嘴裏叼著菸,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則不時地撥弄著那根透明壓克力內含雕花的排檔桿,輕盈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遇到紅燈時,他便打開車門,頭伸出門外,將檳榔汁,「呸」,一口吐到馬路上,之後再關起車門,回頭看看我,對我笑笑,露出那沾滿檳榔汁的血盆大口。
外公總會搖下車窗跟路邊賣花為生的婦人購買玉蘭花,一串小小的玉蘭花,氣味芬芳,蓋過了菸味,也讓車內的香味停留二三天。我不知道外公為何要買玉蘭花,但因為這樣,讓我從此忘不了玉蘭花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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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後我來到南部工作,當時我住在高雄市,工作卻是在屏東,所以,我每天都要開車往返高屏。在每天上班的途中,當車行到九如路與鳳山建國路的交叉口時,那裏總會有一個賣玉蘭花的婦人,頭戴斗笠,臉上包裹著布巾,只露出一對眼珠子。趁著所有車輛停等紅燈的空檔,她便穿越馬路「挨車挨輛」地兜售玉蘭花,等到綠燈所有車輛開始行走時,她又回到馬路中央的安全島上坐著休息。不管是酷熱的夏日中午,還是寒流來襲的冬季午后,賣花的婦人從沒有缺席過。
每次在這個路口停等紅燈時,看到婦人又在兜售香花,我便降下車窗探出頭,主動示意要買花。一串玉蘭花是20元,有時,我就給她50元,但只拿二串。好心的婦人卻拿三串給我,說是特價。
記得以往,路上有很多賣花的婦人,但卻只有了寥寥可數的幾部車。如今,自用車及小黃滿街跑,但賣花的婦人卻變到兩隻手的指頭都可以數完。時代,真的變了。
這一串玉蘭花除了可以幫助一個婦人可以生活下去,也讓我想起外公車上的味道,是一種永遠不會改變的「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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