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米柴箱仔.
幾個月前,台灣一條大新聞,講東歐犯罪集團用惡意程式侵入一銀ATM電腦系統,六十點鐘內uì(從)全台灣二十外間分行、四十一台機器盜領出八千三百九十萬箍!
這條新聞予我先驚一大趒(tiô)的是,現金機內底竟然囥(khǹg,放)遐爾濟銀票,平均一台予人領出兩百萬!像我這款過小日子的人,每遍kan-na(只)領幾千箍,上濟大概一兩萬;根本袂去想著彼內底遮爾驚人的機關!
另外,予人見識著電腦的神通。盗領案的駭客佇別的所在監控,「車手」照指示的時間去指定的現金機邊仔等,免出手,免驚留落手印;恬恬仔承(sîn,承接)一直吐出來、一直吐出來、一直吐出來的銀票就好!
毋知in(他們)是用啥承?帆布袋、旅行袋抑是塑膠袋仔?
彼个場面煞(suah,竟然)予我想著少年時佇米絞(碾米廠)看米uì大柴箱仔流出來的情形。
彼時陣,阮兜(tau,家)佇田庄猶有幾分地,予老爸的大兄阮阿伯種作;每遍收成時分著一寡粟仔(稻),攏寄佇街仔的米絞,厝內無米的時媽媽才差阮去「叫米」。意思是請in送來,彼陣,無幾个人的厝內有牽電話。
店一進閣一進,誠深,行入去內面,才會看著米絞(碾米機);米絞真大台,拄(tú,頂)到天蓬(天花板)。絞米的聲音轟轟叫,米糠屑仔規厝間飛。
聽講粟仔倒入去,絞出來的是糙米,分出去的是粗糠;糙米倒入去,絞出來的是白米,分出去的是米糠。粗糠佇大灶內底燃(hiânn,燒),嗶嗶擗擗,好燃閣好聽;米糠攪飯予雞食,省米,閣聽講對雞的消化系統有大路用。這兩項阮兜攏有需要。彼陣阮兜有飼雞,米糠相送抑是著付錢,袂記得。
佇店口攏看會著的是一跤下面有一个小門的大柴箱仔,彼囥佇一台大磅仔面頂,米倒入去柴箱仔到需要的重量,捒(sak,推)開小門,米就會流落來。份量少的米用斗抑是升量就好;貯入去柴箱仔內的米,可能一兩百斤,敢若是欲裝袋,所以米會像ATM吐銀票按呢一直流落來。
阮的厝佇博愛巷(以前無路名,直接叫做員林鎮博愛巷),因為拓寬道路,本底應當有七八十坪的厝和前後庭,拆甲賰(tshun,剩)三、四坪;二十外年來,阮阿兄共伊租予人開店。有這塊小小的所在佇咧,每遍轉去員林,阮猶是會越(繞路)去遐,徛(khiā,站)遠遠看彼間店仔;看出入的人濟,就替厝跤(房客)歡喜。只是,攏會懷疑這屑仔所在是原來的灶跤抑是洗身軀間?
前年,我和小弟轉去的時,順紲去舊厝附近彼條街仔做一个「回顧」;發現真濟傳統的舊店,像拍鐵仔店、油行、拍棉被店、塗豆糖店攏猶佇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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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交關彼間米絞也佇咧,伊已經有七八十年的歷史,tsit-má的頭家七十外歲,猶會記得阮阿兄。伊講時代無仝款,早就無家己絞米、攏共工場批米來賣矣。伊比店內疊懸懸(高高)的米包,講少年時攏扛規百斤的米,這陣kan-na有法度扛三四十斤;徛佇伊邊仔的囡仔,是in囝,「伊扛規百斤就無問題。」
這个少年的看起來誠斯文,我的小弟講伊親像以前坐佇數櫃前咧擉(tia̍k)算盤彼个阿姆,「伊是毋是恁媽媽?」「毋是,伊是我的阿媽。」阮笑起來,時間過了真緊,阮家己都老矣。
米絞頭家講阮兜以前是用粟仔換米,粟仔uì田庄直接送去遐,100斤粟仔換六斗米;阮隨時會當來「糴」。「恁有一本簿仔,每遍糴偌濟米,就記佇面頂。」著啊,我和小弟想著彼當時囥佇菜櫥仔邊彼个銅的米桶,懸懸的長四角形,蓋面頂有手扞仔(tshiú-huānn-á,把手)。銅會生青青的鉎(sian,鏽),每擺出大力鑢(lù,刷)過,銅面就變做紅金色。
看米絞的頭家抑是辛勞(夥計)用斗和升量米,印象嘛是猶真深。斗圓柱仔形,彼也是做囝孫的佇爸母過身的時捧的「斗」;升/合是大細無仝款寸尺的四角形柴盒仔。量米的時攏會用敢若尺的物件佇斗/升面頂抹一下,按呢著無相偏(phinn,占便宜);袂量傷(siunn,過於)濟抑是傷少。
毋知啥物原因,阮兜有「五合」和「二合五勺」兩个柴盒仔,面頂有刻「榖類用」三字。年仔節做粿的時,有的厝邊會來借去量秫米(tsu̍t-bí,糯米);阮欲挨(e,磨)粿就去用隔壁阿幸姆兜的石磨仔。我氣力無夠,無法度挨,負責khat(舀)米;毋過跤手慢,不時會袂赴(來不及)共米倒入去。彼陣是物資無真充足、厝邊相借物件的年代;嘛是大門規日開開的時代,一聲就會當行到人兜的灶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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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敢若阮兜彼幾分地賣予阿伯,無粟仔寄佇米絞,不管平時食的蓬來米抑是年仔節做粿的秫米,欲糴就著用錢買矣。……
彼日,我和小弟兩人共隨人會記得的代誌講出來「鬥」,親像咧拼圖。毋過,記持(性)有限,時間閣過遐爾久,真濟代誌攏若媽媽以前愛講的「茫茫渺渺」矣。
予我感覺親切的是,米店彼跤年紀真大的柴箱仔猶佇咧;色水紅金紅金,親像古董矣。
2016.12 月號《文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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