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總統選舉投票日,晚上,很多人選擇坐在電視機前面觀看票數的累計,為自己心中支持的候選人吶喊加油。
我們家雖然沒有特定的政治色彩,投票當然還是要去投的,想想也只有這時候才能享受一下當「國家主人翁」的神氣,等到選完了,主人翁立刻連降三級變成對國家領導人的所作所為莫可奈何的小老百姓。這每四年才有一次展現力量的機會,怎能錯過呢?
可是一旦投完票,反正大勢底定,有沒有坐在電視前面並不會影響選舉結果,所以決定全家到蘿蔔坑去住一個晚上,享受一下沒有電視、沒有選舉語言的清靜。
小朋友中午上完心算課,一回家就趕緊上樓收拾要帶去蘿蔔坑的行頭,巧連智、電動玩具、還有晚上睡覺時要抱的小海豚、布丁狗…,這些都是讓她們不會吵著要回家的必需品。媽媽則是列了一長串的清單,準備趁著順道進埔里的機會大肆採購一番,這是鄉下人進城最愛做的事情。
總算在一陣混亂及催促之後,完成出發前的準備工作。一如往常,琳瑯滿目的家當塞得滿滿一車,除了過夜必備的各式行李之外,還載了一籃的七里香小苗要去種,外加一桶20公斤裝的瓦斯。沒辦法,在這偏僻的山區,沒有瓦斯行願意服務到家,只能自助了。
車上載著一大桶的危險物品,必須特別小心駕駛,不知是不是太過平穩舒適的關係,車後座逐漸由喧鬧而安靜,最後連副駕駛座上的媽媽也睡著了。直到車子抵達蘿蔔坑門口,拉開平常到蘿蔔坑習慣攜帶的帆布袋拉鍊,熟練地將手伸進去掏取...,心中突然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趕緊把東西全部倒出來…
血液整個凝結住了────鑰匙沒有帶出來!
轉頭問剛剛醒過來的媽媽:
「妳的備用鑰匙有帶出來嗎?」
換來的是一樣驚愕的搖頭。
愣在駕駛座上老半天,快被自己的糊塗氣昏了,左想右想,實在沒有解決的辦法,看來只有到埔里把事情辦完,打道回府一途。
可是大老遠冒著生命危險載來的瓦斯桶,還要到市區兜一圈,然後冒著生命危險再載回家嗎?想到就快瘋掉了。
冷靜片刻之後,決定先將人力還可以搬得動的七里香先搬進去。這時候姐姐也醒來了,跟著我沿著邊界的田埂以及山邊的秘密通道,跌跌撞撞地走進園子,將植物暫時放到溫室門口。屋子進不去,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包括洗手、上廁所…。
循著原路走回去,這時候妹妹也醒了,睡眼惺忪地坐在後座,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直坐在車子裏頭等候的媽媽,似乎經過了慎重的長考,神情堅毅地提出了令人肅然起敬的解決方案:
「你們先進去工作吧!我回家拿鑰匙。」
這一去一回至少要一個鐘頭時間。
既然英勇的媽媽提出來了,縱然萬分不捨,也只能牽著兩個女兒的手,含淚目送車子逐漸遠去,消失在遠方的轉角。心中期待著鑰匙趕快回來,還有我們忘記拿下車的飲料。
當然,瓦斯桶已經先搬下車了,否則讓老婆載著一顆炸彈來回開這蜿蜒崎嶇的山路,人家會質疑我圖謀不軌。
帶著兩個小朋友再次摸進園子,父女三人決定不辜負媽媽的苦心,一定要努力工作,報答媽媽的辛勞。我們選擇了溫室後方的平台拔草,因為前幾天下了一些雨,草又開始長高了。
一邊拔草,一邊聊著剛剛的動人情節,姐姐說:
「媽媽竟然自己說要回去拿鑰匙耶。」
「對啊!我就算有想到也不敢講出來。」頗有同感的我附議著。
共同的結論是媽媽今天真勇敢,晚上一定要請媽媽吃大餐。
對於拔草一向只有三分鐘熱度的妹妹今天進步到了十分鐘,然後不出所料地開始整理起剛拔下來的咸豐草小花:
「爸爸,你看漂不漂亮?」
Orz…
不過這回我決定不再為這等小事傷了父女感情,只要她不吵不鬧就好。倒是姐姐想到一個好遊戲,開始哼起熟悉的「給愛麗絲」旋律:
「我是垃圾車,請問有垃圾要丟嗎?」
然後將每個人手上剛拔的草全都收集起來,堆到一旁的草堆上。
沒多久,勤勞的垃圾車換成了妹妹,真是太勤勞了,只要手上拔起一根草就會立刻被她搶走。而垃圾車自己是不拔草的。
沒關係啦,不吵不鬧,開心就好。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算算媽媽也快回來了,對兩位小公主宣佈她們已經賺到100元,可以收工去玩搖搖椅,等候媽媽回家。
小朋友開心地遊樂去了,剩下沒有工資可以領的老闆孤單地繼續拔草。
過了一會兒,姐姐回來了,靜靜蹲在旁邊跟著一起拔,我忍不住問她:
「妳還要拔草哦?」
「對啊!我幫你拔,不收錢喔。」
真是個好員工,牡羊座的小孩果然比金牛妹妹感性一些。
媽媽終於回來了,大夥兒歡聲雷動地湧進屋子裏,洗手的洗手、喝飲料的喝飲料,上廁所的上廁所,原來人類的欲望那麼容易滿足。
晚上一家四口依決議到埔里請英勇的媽媽吃大餐,孩子們選擇的是一家有沙拉吧的連鎖西餐廳,因為「可以請媽媽吃冰淇淋」,真是孝順的女兒。
入夜的山上開始下起雨來,鐵皮屋頂上滴滴答答的雨聲對折騰了一下午的家人而言,就像催眠曲一般,窩進蚊帳裡頭很快就睡著了。
晚安囉,蘿蔔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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