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一個寒冷的冬夜,一百三十五名男女齊進紐約一家「尼雪賓斯飯店」的舞廳裡,舉辦著奢華的貴族饗宴。
頂著「僅供貴族交流」的名號,實質上這是一場不對外公開的地下拍賣會場。
更因此受邀而來的賓客,無一不是凱爾德蘭數一數二的暴發戶。
場中的女人擺動著妖媚的身姿,那些充著紳士皮面的子爵們,各個諂媚著嘴臉,陰險的算計著。
耳邊更時不時傳來令人作噁的嬌嗔。
一道曼妙的身影,越過那座金色刺眼的舞台,那個女人身著白色的禮服,面上掛著的是鑲上亮鑽的銀色面具,那雙碧藍色的眼眸透漏著的是無法遮掩的冷列。
「さい‐やく。」低沉悅耳的嗓音,用著異國的語言輕聲低喃著。
四周充斥著腐朽的銅臭味。
女子捧起了侍者手中閃耀著色彩的雞尾酒,未抹上任何唇彩的濕潤紅脣,上揚著一抹不屑的精準弧度。
她一邊回絕著那些因好奇而前來搭訕的男女,一邊冷漠地巡視著擁擠的會場,那些完美演譯著虛偽的人類,就像是聚集在刑場,一群待宰的肥羊。
而她,便是欲欲揮動著鐮刀的死神。
「啊啦!這樣的臉色可不行喔。」調侃的女聲從隱藏在黑髮中的耳機裡傳來,那聽來好似愉悅的嗓音,使她不悅的努了努嘴角,神情也顯得僵硬了起來。
一整個惡趣味的戲碼,那個該死的女人也好,這群可悲的貴族也好,亦者是試圖扮演著上流名媛的自己。
截然鬧劇。
「少囉嗦,任務是什麼?」
「毫髮無傷的帶回主人的東西~」
「編號和屬性?」
「247685,其他屬於最˙高˙機˙密,人家只能給妳一句無可奉告。」調戲般的語氣,女人輕聲的咯咯笑著,她幾乎已經可以在腦海中浮現,那張狐狸般狡詐的笑靨。
一個做戲的和一個看戲的。
累積著的無數不滿就像關不住的龍頭,傾洩而出。
「信不信等等我一槍斃了妳?」放下了手中那只透明的高腳杯,幾乎下意識的輕撫著臉上的銀色面具,在發現不遠方一道強烈的注視後,隨即輕掩著嘴角轉身道:「再一次問妳,商品的屬性?」語調危險的上揚著。
距離拍賣會開始尚有三十分鐘的準備時間,七點半前依序入場的賓客,已經全都聚集在這個會場。
然而九點正式開始熄燈的喊價活動,在中間這一個小時半的時間,就彷彿是貴族與貴族間的較勁和狩獵。
那些出示著一席黑色禮服的寡婦們,正企圖媚惑更加強而有力的後盾。
可惜她並不是那些如同孔雀般的女人。
強烈的熱情和注目,只會為她帶來噁心。
因此她再度踩響著那雙水藍色的高根,隱默進某一處陰暗的角落,如果那個白衣的男子仍然尾隨在後,或許她可以直接無聲無息的劃破他的咽喉,好成為這場饗宴中第一個貢獻的祭品。
「壞心眼,竟然不相信人家,上頭就是這麼說的,妳能要我怎麼辦?」女人故作委屈的吸了吸幾聲鼻子,又刻意般的加重了幾抹嬌態在那道嗲得酥骨的嗓音裡,使她不禁毛骨悚然了起來。
事實上,一個將近三十歲的女人,風情萬種、千嬌百媚絕不是件怪事,但這個女人就是有一種能力,總是令她匪夷所思。
披著人皮的狐狸。
「而且-。」那個女人緊接著說:「絕對的藍嵐大人,即使沒有詳細的資訊,也能完成這樣簡單的小任務,不是嗎?」
「就像殺人對於一個死神而言,如同是捏死一隻無力的小螞蟻一樣,不費吹飛之力。」那隻人皮狐狸仍然笑著在說,但她似乎可以在腦海中浮現女人此時的表情。
她們都是一樣的,在黑暗裡掙扎著,同樣披著人皮的野獸。
「知道是什麼東西,不就能更簡單?」感受隱藏在裙下,佩帶在腿部槍械所帶來的冰冷,她不怒反問。
「不管是什麼,結果都是一樣的,事不事先知道又有什麼差異?」
「少跟我繞圈子。」壓低了嗓音怒斥,她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其實什麼任務對她而言,追根究底都是一樣的,資料足不足夠都無所謂,即使只有一個名子,只要按照命令完成任務,那就是唯一要做的事情。
始終不變的殺戮和鮮血,然而她真正不滿的,是打一開始這個任務會落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有鬼。
J.S是隱身在龐大勢力底下的殺手組織,突地的在這10年間大肆地崛起,幾乎已同無法抗拒的死神畫上了等號。
而那個創立J.S的女人,彷彿養成般,塑造了無數個年輕有力的殺手,依照其本身的能力和特質,給予封號來派發任務。
她是【藍嵐】。
在J.S創立前,就被掛上了頸圈,注定為J.S而存活的一個例子。
他們的主人,讓她在黑暗中接受訓練,在黑夜中鎖定獵物,在黑暗中取人性命,並且奪去了她原有的名子,賜與她【藍嵐】的封號。
只在冰冷夜裡演奏的風暴,而不是在這裡矯捏曝露!
「如果沒記錯,紅狐,這應該是妳的工作吧,嗯?」她難得的展露著笑意,但碧藍色的眼眸,卻掩不去冷冽的殺氣。
「我這可不就請願來幫妳了?」那個代號為紅狐的狡猾女人,回應的好是無奈。
「喔?妳要不相信我?絕對會為我們嬌豔的紅狐大人,留一顆足夠火力的子彈。」她望向某座落地窗對映的樓台,頓了一頓才又繼續道:「妳說是不是?」
「唉呀!何必呢?老是在夜裡活動不悶嗎?」
「而且妳看看,不遠處那個粉紅色襯衫的小兄弟,看起挺秀色可餐的不是?」白白嫩嫩的,好似輕輕一碰就會瘀出血來。
「怎麼?妳的狙擊鏡沒看到他跟旁邊黑色西裝的一直在互掐屁股嗎?」她一臉冷笑著。
「那妳左前方那個披著雪貂大衣的貴婦如何?或者是中間那個一席水藍色禮服的女人?」紅狐不怕死的繼續說著。
「妳難不成真的要我像個智障一樣,繼續在這裡耗個一兩個小時,參加這可笑的交際喊賣會?」她不難猜測她們上頭下達必取的物品,絕對會是這場拍賣會的最後壓軸,那麼,捨去這等待的半個小時,她究竟得忍受這股作噁的氣味到什麼時候?
「不然~妳想怎麼做呢?」
「藍嵐。」「黑夜的 - 死神。」收起了平常輕浮的嗲聲,隱默在黑暗的紅狐揚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鏡面上,閃爍著碧藍色的光輝。
這一次,她總算愉悅的笑了。
「J.S的TOP2和TOP4的笑面紅狐,殺光一百三十五個在死神名單上的人,妳認為需要多少時間?」隨後她又笑著繼續問:「然後在那些貼著編號的死物上找到需要的東西,妳認為要花多少時間?嗯?」
哇阿!竟然這麼較真?
紅狐難得的瞪大了雙眼,差點落掉那麼一口氣,卻又不禁愉快的裂起嘴來,無聲的暗暗笑著。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竟然意外的發現,隱默在那冷傲姿態下的情緒,原來這個人出乎意料的任性,可見對於被迫接下的任務,究竟有多不滿,而這樣的不滿,更完美的成為了紅狐美味的精神糧食。
那些在黑暗中強大、活躍的存在,是被稱為怪物的野獸。
彷彿利器般,尖銳的爪牙上,總是殘留著凝濁的黑褐,在每每感到飢餓的深夜裡,就會為自己一層又一層的覆上鮮紅。
利用者,同時也被利用著的。
那些選擇放棄靈魂,完美的成為一枚棋子的墮落者,擁有最高的讚頌,卻同時也是將自己的生命架在了嗜血的鐮刀上。
比起棋子,她更喜歡同樣懂得掙扎、咆嘯的小貓。
只不過...
「啊啦啦~玩這麼大,可一點都不像妳。」不是每一場賭注,籌碼動不動就可以梭哈。
「怕了?」藍嵐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道:「果然我們的紅狐大人,老了,玩不起了?」
「真傷人呢!」
「人家昨天才剛滅了一支地下集團,可還沒有幫手的!」
「只是這樣?」
「緊接著在床上被折磨了一晚,骨頭都要散了~」還不忘加上一抹嬌嗔。
「我對妳的風流史不感興趣。」她不禁握緊了拳頭,冷笑著。
「啊啊~真是冷淡。」
「所以,由於紅狐大人的縱慾過度,理應完成的任務就落到了我的頭上,是不是該想想這筆帳應該怎麼算呢?嗯?」
例如剝了那身皮毛,來當紅皮大衣?
「別這麼小氣嘛!還真不是人家不陪妳玩。」仍舊隱身在黑暗中的紅狐,委屈的努了努嬌豔的紅唇。
暗暗的在心裡抱怨著:可愛是可愛,但這脾氣還真難相處。
怎麼頓時看來,是誰的脖子被洗乾淨架在斷頭台上,到底的紅潤,曖昧不清了起來。
「上頭只指示要兩條人命,多殺多可惜啊!」其實她還真願意承認,老骨頭經不起操,當然,這話自然是藏在心底可說不出口。
「喔?」忍不住又是一聲冷笑。
「可不是嗎?」紅狐笑了一笑,緊接著說:「浪費子彈、消耗體力,又少一筆任務的錢可以賺。」反正那些所謂的貴族,早死晚死都要死,還不如等人來買了那條命,死了也比較有價值。
「想想那些獎金和妳那美好的假期。」她不忘補上一句。
「嬌豔的紅狐~」藍嵐學著紅狐的語調,刻意的拖長了音,「只要上頭再讓我接一次這樣的任務,再參加一次所謂的宴會,下一次我的子彈對準的,就會是妳的腦袋。」隨後難得冷著聲來咯咯一笑。
只見紅狐還來不及發出不滿的呻吟,會場中的光線頓時昏暗了起來,曖昧的樂曲聲,充斥在耳邊,然而那些分散的人頭,緩慢的集中到了舞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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