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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2 14:06:12| 人氣80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暗红的灰烬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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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的秋千架

过去所谓的公园,除了湖滨公园,大都是指东姑花园----印象里永远停留在曼姨带我游逛拍照的那个上午。她还有女伴,叫梅玲,顺口就唤作玲姨。我恐怕是忘记曼姨用的是什么\\\相机,只是后来洗出来的黑白照片却历历分明—山坡上的假山石旁开着灯笼花,一朵朵是盏镂花灯盏,倒垂着粉艳的流苏;我半坐在秋千,戴鸭舌帽,两手攀住粗铁链,迎向阳光,几乎有点睁不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没有笑容,是七岁还是八岁?更多的也是坐秋千的镜头---大概太喜欢了,一直记得那锁链似的铁链,晃动摩擦的声音,依依呀呀的,两脚伸出去,仰起头,天空广阔的风景一大片铺张开来,前面一个蘑菇形状的凉亭,也跟着抛高甩低----荡着秋千,眼前一切近乎是水上晃晃的倒影,蘑菇亭的柱子倾斜,变小,扭曲了,化为一面荷叶在时光中飘荡。
单色影像的两个女人,站在凉亭一角,姿态静止,有点为她们未来捉摸不定的命运作了承受的仪式---曼姨后来一直还没有结婚,玲姨则远嫁岛国,我隐然见证了她们最后的青春年华---在秋千链索摇摆不定,一升一降之中,有些东西不遗剩半点。
我老是想,要不是没来由的记挂着从前的秋千架,也就不会遇见云笙。沿着修车厂后面的一条马路漫步,走到对面,穿过天桥架底下的洞---过往不曾有的一条高架桥,一道弧形洋灰土怪物打横侵占,遮住视线,一下子拦截了记忆。那儿时的感恩堂幼稚园还在,踏进去,似乎种种都变小了,滑梯、翘翘板、还有秋千架,跟脑海里的印象不符。只是牧师娘倒还是这样---齐装短发,肉黄色胖脸,总堆着笑,不过眼袋更大,雀斑愈加冒显纷繁。我说着客套话,循例的不痛不痒,她反而当真的回答详尽,倒叫自己不好意思。云笙站在她身后,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少年---仿佛要掺杂着异常的爱恋和想像,才会转变为与众不同。牧师娘说云笙钢琴弹得很好,他母亲对教会热心,常吩咐这儿子来帮忙。云笙高架子的身躯,肩膀宽,但是仍然觉得瘦,脸庞轮廓分明,笑意则是温文矜持----这样相貌的学生成千上万,混在人群里也许就记不得了。如果桩桩件件可以清楚的归类分析,无名的怅惘也就消逝于无形,太阳底下的日子当然也过得条理简单---梦境云雾里的花,开放,大朵的紫色,粉红蕊柱,那种模糊不确定的美,随时可以冉冉归于黯淡。
初见乍识,以为他是虔诚教徒---还是基于生疏,过分热心简直造次。然而他自有某种能力,轻声低语的将人的思绪牵引到他的话题范围之内,不知不觉,顺着他愿意谈论的题目围绕下去。我怀疑是自己的单方面想法,悄声没息的心防开锁;无招无式,不由自主的缴械---他大概对其他人也是这样?愉悦地说著事件的枝枝节节,仿佛总是感到兴趣。我说自己曾读过这里的幼儿园,云笙却笑说弟弟才是校友,他可是被逼的----想必是他反抗性较弱,妈妈下令的差事都不会有异议。
后来陪着他去搭巴士---紫蓝色天空下着微雨,另一角落却仍旧有太阳金灿,似乎两不相干;这阴与晴之间分隔开来的一个车厢,我们并没有并肩而坐,他一直转过脸来说话。有时车子飞快疾驶,他就少待片刻,最后觉得麻烦,索性走过来坐下。然后,相视而笑。身在摇晃节奏的车座,车壁点着黄灯,迷离而不真实,可我别过去,看着云笙,好像有些微妙的感觉已经在不确定中确定了。事实上难保不是一厢情愿---只不过暧昧性的迷恋是最沉醉的;直感到来自窗外的市声,转化为弦乐管音,高高低低的飞掠盘旋。
后来就很殷勤的联络,好几次云笙在电话中声线模糊,下个决定也反复沉吟---但一见面仿佛忘记之前的犹豫,也就喜孜孜与我谈下去。相约吃快餐\\\之后,我经常性的眷恋不舍,毫不明智的陪他坐车回去。他微笑地说,不必,但却并没有明显拒绝的意思----不坚持拒绝,也就任由我;后来回想,自己不是不像一只喜欢尾随生人的摄青鬼,压低一点点的尊严不算什么\\\。云笙静静的靠着玻璃窗,侧面轮廓依旧鲜明,不笑的嘴角细薄扁平,抿着,浮现一丝冷意。下了车,车站后面是一排住宅区,近市区的花园,早年据说是个废矿湖---他没有马上回去,反叫我转过方向,步行到对面的小公园;蓝云隐去,一抹桃红掺杂金艳的残霞也全然散去,只听见虫鸣盈耳,树丛一角还有街灯斜照,照见草地一座秋千架。
我们在那一圈轮胎上---废除过去用木板做秋千,采用轮胎,显得蠢相。我忽然说出多年前在东菇花园的童稚事迹,还有曼姨玲姨的故事---重要的是跟眼前相同的事物,记忆里不曾残破的秋千架;似乎坐了时间飞船,凌空下降。云笙近在身边,无意中参与了我的往事,样样告诉了他,于是他变成了间接的证人,有关我的事,他沾上一份。说完那一幕与玲姨相逢狮岛,云笙笑问:“为什么\\\告诉我这样多?”我马上沉默不语。黑夜如液体渗透琉璃,点滴有寒凉---他顿时觉得有交换家事的义务,补上这几话:“---我也是跟阿姨亲,放学后有事没事,总去她的理发店消磨整个下午---”我再也分不清今昔。心里恍如乘舟掠过桥底的漩涡水纹,震动半晌,原来自己还停留在花园里,黑夜突变白昼,大太阳亮烈得燃烧起来;我们的共通之处,是时空里各自有至亲阿姨,不乏女心温柔的拂照,连带哀叹她们的芳华流逝,始终没有归宿----一个男子,一个男孩,投影于个别家族的不婚逸事中,悠悠的走近一点,再一点,我们相识相似---仿佛这点雷同也是喜悦。


仙梦思理发室


大巴刹外围一片湿漉漉,长期性在炽热炎阳下也不曾干涸,散发出淡酸微臭的气息。靠近老旧的金华戏院,是太阳宫庙,对面有一排一楼一底的店屋----五脚基摆上了各色香烛,是准备初一十五的祭拜;旁边倒有爿水果铺,一侧的楼梯走上去,便是住家式的理发室。我总记得那些店名,五月花、蓝蒂、爱樱、罗曼娜---还有仙梦思;楼底挂着的小塑胶招牌老早褪色,一个大头照的侧脸贵妇,仙梦思三字斑斑驳驳,云笙说他的二姨就在这里,而他有事没事来此处报到。
扭开门把,寻常的旧式公寓厅堂,白天开着日光管,照住长长的化妆台,一大片镜子,镜光映照出后面墙壁,小张的跑马月历,银蓝色热水瓶,靠窗神案摆放观音,莲座旁点着红油灯,灯火在镜影里闪烁;他在镜子里看见了我,一笑。持着发剪的女人不免略为回过眼来打量---她抿住嘴,冷冷的,似曾相识,可见云笙的相貌是继承母系。他低下头,双眼闭起,让二姨修剪脑后的发脚;剪刀挥动的声音,清清冷冷。我觉得那点凉意,是关了冷气后的残余气息---其实午后的理发室有着家庭味道,仿佛到时间随时会开出一桌午餐\\\,还是厨房煮了紫糯米糖水,两姨甥相对,边吃边聊。我靠墙而坐,抬头一看,斜上角贴着褪色的海报,是徐小风?曳地长裙,红浪翻滚似的铺在阶梯。是接近八十年代末的时代空气,弥漫于此。云笙歪着头,微皱着眉头,说着,“不要剪太多。”---他本来就是方脸阔腮,短发愈加明显。二姨不耐烦以毛巾拍打他的颈项,拨走发丝。我简直想要代替她,云笙脑后已铲平的发根,淡淡青色,摸上去微粒凸起的触感,像是静电的刺激。
我倒是不能忘记另一间常去的发廊---那时刚来个学徒,大概要找个人来练习,我就可有可无的应允了。他长着一张瘦削脸孔,黑黝黝的,沉静不语,看不出是何性情;但肯定与一般理发行业者的善于攀谈有别。他徐徐倒落洗发露,薄荷冰凉的液体沁入发际----只见镜子里的他神色淡定,手指却另有奇异的生命,径自抓搔推挪,双手的拇指食指不住的在头皮挤压揉动,我但觉泡沫里的凉意紧缩了一次又一次,像昏眩过去又再苏醒,吐了一口气,轻轻的呻吟起来,根本就有缕缕根须爬动,爬动在肉体,唤醒些什么\\\。我在镜光里寻找他,他眼睛微微地含光一闪,微笑片刻,似乎在我的满足中获得满足。谁也想不到两个人一坐一立,镜影眸光的窥视,指头与泡沫的暗地销魂,有互相对应的欲仙欲死。我这个瘾,一直到学徒离职后,就不药而愈,从此在那里光理发,不再洗头。如今我抬眼一看,自己好像化身为那个学徒,云笙变成当年的我了。
二姨留下云笙一人在清理耳际颈项的发屑,她斟了杯中国茶,斜躺在角落得沙发,喝了起来----偶尔才淡淡的望过来,想必还是有好奇心的吧。然而能够推敲出什么\\\来?我在汽车买卖公司担任会计,其实还不熟悉运作,上个工作是替曼姨的咖啡馆负责收银,永远是适应新环境的阶段;恐惧那种万事安定平稳的感觉,尘埃落定之后,从此就如此这般的生活下去。任由周遭变化也没有痛痒了。
我曾经申请到邮轮去---开始不过是贪图新鲜,一个个海港停泊,却懒得上岸。海天一色的蓝朦灰紫分不出,时间都胶凝着,一个星期两星期,几乎漫漫无法计算。船舱微颤轻晃,成了不变的节奏,久了浑然不觉。房间里奇窄,只是那圆形窗洞,经常会看见夜水茫茫浮出淡淡月影,我靠着可以看一个晚上---这样子才会稍微忘记一个接一个的朦胧人面,孤独的掌心贴在无依的心口,心里的冷清要以肉身取暖。
我跟云笙由始至终并没有走到这一步。总是大雾迷漫到海上,一切皆看不分明,凭着感觉一点点靠近,半想像半推理,拼了一张图影来膜拜迷恋,暗地里,并不宣诸于口。他定是察觉多时,却不动声色;大考时,念书至午夜,偷打电话过来,也只闲聊几句,当中沉默八九秒,我们似乎当作里头有话语,细细聆听。他恐怕只认为是一种少有的游戏,没有尝试过,如今但求有一个人,不管是谁,独要那股飘忽情愫无从捕捉之感。
唯有一次的例外,也是在仙梦思---不是他,是稍似他的另一个。洗手间在一条窄廊的尾端,走廊等于是毫无遮掩的,与前座走廊遥遥相对;水泥栏杆上摆了一盆植物,长长绿茎开了一小朵毛绒绒的花,一种深沉而异样的紫色。门没关,我欲走进,那半壁镶嵌着白磁砖的洗手间,其实有人。云笛,云笙的弟弟,他弯腰挨近白色洗手盆,以毛巾浸水,一下一下的抹着他的胸膛、下腹,是出了汗的缘故;云笛瞥了我,淡淡一笑,眼瞳在暗沉的房间发亮,像猫。我后退一步,他徐徐转过身,正面相对,手上湿漉漉的毛巾,水淋淋地难以控制,贪得无厌的一直流下去,水痕从腹部流到大腿,那须须分明的毛发湿了,看得越发清楚。
我离开仙梦思,心里挂念着云笙,而梦里措手不及的入侵者却是云笛。







台長: 宋宣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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