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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2 13:51:15| 人氣1,04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绛桃换荔红 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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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号是一零三,巫荔红拎了钥匙,凭借着楼梯口的壁灯微光,走上二楼。这后街的东南亚旅馆简陋异常,接近清晨三点反而多了点人气,莲波舞厅散了场,好几对就来这里赶第二场----巫荔红不过是半红不紫的舞花,出没其中,也不算触目。她倒是有打算,预先开了房,打烊后施施然上来。钦下电灯开关,那昏黄灯泡光度不够,只觉得房内阴沉沉,一股霉味;把窗帘掀开,百叶窗一扇扇扭开,夜风的冷意一个不提防袭过来,荔红忽然警觉,他们应该是等候多时了。手提袋里取出一包事物,用旧报纸裹住------拆掉之后,是香枝蜡烛纸宝之类,都在床侧的小几上点燃;火光里,指尖拈开手绢四角,那数条男人发丝横陈。她赶忙烧了张金纸开路----再取一匣子,解去密封的血红色绳结,匣盖开启,一阵中人欲昏的油腥味冒出无形爪牙,扑打荔红的头脸上。荔红镇静的以发丝缠住玉指,另一指以银牙噬咬,滴出血珠,抹在发丝;急吐咒语,然后松开发丝,马上放入匣子里-----忽然听觉变得清晰无比,隔壁的声音放大数百倍,是男女淫言腻语,是胴体互相扭缠的撞击,压紧的快乐,语不成语,声不成声,咿咿呀呀,连在一线。荔红一怔,似乎暂时忘记自己,为什么来,登时倒在床上。玉簪花的香气悠悠的拥抱住人,那一朵朵月白的花身,散落在颈项胸脯肚子;吊在半空的珠罗纱帐向无边的天涯伸展开去。兰丝巫娇懒的将玉臂枕在脑后,他们在底下近乎敬畏的轻吻她的脚板;她微微颤喘,一个就用手捧起凝脂如雪的大腿,更有人两手穿过她的双臂腋下,托起玉体,许多张嘴巴凑近耳边吹气絮语连连,是听过千万遍的诺言,答应她这样应允她那般,给她风光华丽,赠她欢娱无限,甚至赐她幸福安稳,以玉楼金屋安置她-----有些她当作笑话,有的她一时软化,恍惚中神驰魂摇。她知道自己一生,始终会对一两个男人真心的。当巫荔红依偎在他们怀里,逐渐的,那温热的气息让她沉醉,仿佛靠着,就不必管地老天荒,这极短暂极短暂的时刻,好象过得缓慢迟疑;荔红记得他们眼睛里的笑意,即使说的不外是虚情假意,她也会当真的。淡淡的一笑,当巫荔红站在阳台,漫天红霞,她将最后一枝香烟抽完,然后掷在街心。
她不会有归属,不会有儿女绕膝----不是一早就答应了?玉台璀璨黯淡,艳丽孔雀的珠喉黯哑,斑斓纹理褪色,花萎羽折。时间到了,她度过沧海,魔咒魅语荡然无存----从她处心积虑的走入秘降阴冥的世界,结局老早预知了。白发苍苍的陆鸠华师傅比母亲还要亲,当时她住在靠海的棕油园里;树影婆娑底下的木板屋,愈走愈近,木扉外一堆柴枝,巫荔红捡起一根,凑前篱笆,那缠绕卷曲的小紫花,花心爬动着的红蚂蚁,用柴枝拦阻它们的去路。这是十二岁巫荔红的避风港。陆鸠华当时已是皮皱目瞽一老妪,她盘腿坐在门槛边,一手捧住一个小竹筛,另一手洒些米粒豆子,弄得筛子沙沙声;她却睁大着淡灰色的眼珠,开口唱歌:春风带来烦恼,愁多欢乐少,叹两鬓云发,相思愿难了。翻来覆去这几句,可她的歌喉却是极为美好的燕声莺啼,只是看着她灰死白皮如皱柑的脸孔,寿斑点点,仿佛尸班,简直毫无协调之感。这陆鸠华号称“西天金母”,年轻时在沿海一带的村镇设坛问事,颇有威名。退隐已久的她,慢慢试探出巫荔红的心怀积怨,又捉摸到另有一点丁的虚荣-----水印似的晕化为大片的水迹-----巫荔红将一张宽阔的碎花布,围在身上,充当夜礼服,坐在柴堆上唱曲。陆鸠华师傅立在漫天狂风微雨中,咒语喃喃;屋后檐下放一瓷碗,水碗里是一片清澈水光。碎花布落地,巫荔红刚遇来红,是少女身了----陆鸠华拾起花布,覆盖在水碗上,布上面斑斑血迹,气味迤逦开去;陆鸠华一笑,这可是婴灵的恩物。他们多年来忠心耿耿,永远洞悉人意;他们可爱、可怜,只因为幼小未成形,却早已见弃于母体,不再获得人间慈爱;只要一直喂养他们,这来去无影纵的婴灵便会柔顺无比,世间鸿运也随之翩然而至-----喂养的主人大可静候佳音。只是他们要的犒赏更多。
她不知不觉凭借着他们,走上像陆鸠华一样的道路。老巫婆在唱着“春风带来烦恼”的晚年时光里,把掌控冥冥幽秘的本领,传给荔红。他们吃吃的笑起来,化为灰鼠色的烟雾,附隐在她身后。时间一直退回去,一直退回去,女孩迟疑地,走近陆鸠华。老巫婆慈祥的叫她不用怕,指了指水碗,水碗里有什么?她不过是瞥了一眼,一眼就够了。巫荔红自此便是小女巫。碗面悠悠的血气飘得多远,她的心也跟着飘远。直至拥有兰丝巫的名字。
东南亚旅馆外的三叉路口,天亮前不乏清道夫经过,椰丝扫一下下清理着路面,唰唰作响。巫荔红忽觉自己还在床上,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香烛熄灭已久,他们不在了。仿佛一切都是白费。她不禁烦躁起来。吴梨琼请托的事,她总是说认识法师,事实上是自己一手包办。万不得已,也不愿出手;她只是不能忘记从前的金粉楼台,在梦里却像是真实,躺在阳台雕花懒榻床上,玉簪花开,后头厨房著着一锅赤豆陈皮,一道香气久久不散。明知道无望,她还是妄想,有回去的一天-----美艳事业褪色,能依仗的不过是三两下女巫的伎俩。
是听见敲门声,巫荔红冷静起来。房里一片黑沉沉,是入门强抢?恐怕也不会先打招呼,一定是假装摸错门,故意把玉芙蓉当作金牡丹,误打误撞,以为可以占便宜,因此成其好事-----荔红心里好气又好笑。门冷不防的打开了-----分明是锁好的,大概来人是个惯贼吧。荔红闪到门后,直觉门边透着走廊灯影微光,地上踱进一双桃红色细跟高跟鞋,她没来得及喊出来,对方已香风一阵刮进来。香风一阵,熏得人欲昏,荔红未看个清楚,房门早关上;那人一个巴掌掴过去,紧接着又辣辣地另一个巴掌,一连四记。荔红晕眩,扑倒地上,好一会儿再睁大眼;小沙发上一朵火花烧开,一根烟点燃起来,微红火影映照,陆绛桃依旧是淡定从容,嘴角浅浅笑意。绛桃斜倚,一手钦下灯掣,强光照射,恍如审问犯人。绛桃翘起脚,桃色鞋儿晃荡不已,荔红抬起头,见绛桃悠悠的喷出一股蓝烟,簇拥着她,隐然是月宫仙子。烟气扑向荔红时,她不禁吸了几下。陆绛桃将烟蒂摔掷过来,低声说;“要吃的话,就爬过来,捡起它。”巫荔红垂目一笑,嘴唇却微微瘪下来,显得无比凄凉。窗外那清道夫越走越远,椰丝骨扫地的唰唰声也随之远去。陆绛桃解开颈际那朵绢制蕾丝的粉色茶花,以手拈花,冷笑道:“你做谁,我都不理会,可那是我的人,你敢踩上来,就让你没命!”巫荔红缓缓的挪动身子,爬至床脚,喘息片刻,笑说:“你的人?梨琼才替他生了孩子,孩子的父亲,会是你的人?”绛桃不知怎的,又将灯儿关掉,月宫倩女消失;再点起另一根香烟,火光映照绛桃玉面,她微翘上扬的弯刀眉,得意之中也带有调侃:“你跟我讲道德?别以为你的底细有多馨香多好听,没有抢夺别人的爱,你那时如何成为兰丝巫?”荔红摇摇头苦笑,嘴里像含住什么,只是喃喃的说了几句。绛桃身子向前倾,笑问:“怎么,你哭了吗?”荔红一手紧握着床脚,撑住自己站起来;咬牙,飞快的夺了茶几上的匣子,正欲举指一咬-----绛桃慢悠悠的,手上茶花轻抛,登时听见沙发后有吃吃笑的声音,一片灰云暗影浮起来又隐没。他们来了,但都站到陆绛桃那边去了。
听说金殿舞厅重新装修,楼高七层,杏红地毯一直铺盖上去;壁上镶嵌红蓝玻璃,盏盏郁金香灯儿,照耀着楼底踱上来的人面----舞池弦乐拉得热烈如火,笙管吹得像蛇魔起舞。一道舞台灯光长虹似的横扫过去,巫荔红俏立三层楼品字凸起的露台,两个俊美男子左右挽腰牵手,她一身玄黑,只是在肩头上系着艳红羽毛,有如伴着一大朵荔枝火,火焰羽毛随风舞晃,在荔红纤丽柔媚的侧面撩拨招惹。她抬眼嫣然,举杯致意,七层金殿声似海涛,兰丝、兰丝、兰丝----是一种召唤夜女神降世的魔咒。彩花悬吊半空,金银红三色缎带结成蟹爪形兰花,是浮游天河的奇花;底下是50年代最绮丽靡艳的繁华夜,英国殖民地在吉隆坡的永远不再;南中国海马六甲海峡的熏风热情织成一大片暖洋洋的网,笼罩着空气中;有钱有权的人只愿沉醉在其中。巫荔红大概已经忘记她是怎样从丹绒镇来到此处-----她仿佛一开始就活在这里,不必辗转的从这张床睡到那张床。金殿皇后当时是冯月来,恰好意兴阑珊,欲息舞歇息,兰丝巫名正言顺的填垫宝座空位。俊美男子各自亲吻她的两颊-----她抬起头,无限快乐,天顶上笙歌飞舞,回音颤漾,如涟漪扩散到辽远的时光去,是烟水芳华;荔红举起双手,向上空伸展,越高越好,只是那笙簧艳歌飘散,以至渺茫天涯。
陆鸠华摇摇她的小胳臂-----水碗底下依旧清澈,什么都不见。原本就不应该拥有,还是注定是属于自己。巫荔红恐怕没有办法再次选择了。
醒来时,情形倒没有想象中的不堪。陆绛桃当然已经不在了。炽热太阳拍打在窗门,烘烘近似蒸笼的热气逼过来----荔红卧身在床脚边。趁门房还不曾上来叫门,她拐到走廊尾端的洗手盆去,洗个脸就赶快离开;光线昏昧,镜子四周生有锈斑,里面的人是谁?散乱鬓发,眼睛浮肿,简直是白日出现的女鬼。她不想再端详,转过身,看见后面有螺旋梯阶,便迳自走下去,底下刚好有个清洁工人模样的妇人,手拿着一只裹蒸粽,粽叶剥开一半,边走边吃------巫荔红忽然止住,脚发软,时间在螺旋阶梯急转直下,倒退回去,让她无措,无处躲藏。
(完 )











台長: 宋宣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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