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到了一定的年紀後,就會體悟到自己這一生中,錯過的東西已經太多。
哪些來不及得到的,現在不管再拼命努力,也無法再追到了吧!
想到這裡,除了心中一點點惆悵外,意外地,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既然這樣,不如就慢下腳步吧!
那怕一天只有五分鐘也好,我想緩慢地、有節奏地完成一件事。
他對自己這樣說。
〔 2 〕
如果不是為了要有更多的時間休息,人類為什麼要絞盡腦汁發明這麼多的機械設備呢?
他將煮熟的水煮蛋從鍋子中取出,在桌子的邊緣敲出一個裂縫。
但卻事與願違地,機械設備越發達,人類可以用來休息的時間卻越少。
隨著電燈的發明與普及,人類可以在日落之後繼續工作,過度工作的結果,導致睡眠障礙與睡眠不足等問題,嚴重影響身體的健康。
他把敲裂的雞蛋放進一個碗裡,拿起飲水瓶,將冷開水緩緩地注入,直到整顆雞蛋被淹沒。
手錶發明後,人類對於時間越來越斤斤計較,像競賽般,盡可能地有限的時間裡填入各種計畫設定各項目標,然後像追逐玩具兔子拼命奔跑的賽狗般地奔馳。
只要率先咬到兔子,就可以得到獎賞。也許是薪水的增加,也許是職務的提升,也許是幾句口頭嘉獎。
然後呢?賽狗場主人會換上速度更快的玩具兔子,開始新的賽狗遊戲。
出於本能地繼續奔跑追逐著,直到性命結束嗎?或是,從賽狗場被淘汰,變成野狗一隻嗎?
他將冷卻的蛋從變溫的冷水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把蛋殼不留痕跡地剝除。
為了讓人心甘情願地工作,大魔王在教育中拼命灌輸「延遲享樂主義」,鼓勵大家拼命工作掙錢,玩樂、享受生活這種「奢侈」的事,等年老退休後再說吧!
至於,你有沒有機會活到年老?年老之後身體是不是夠健康到足以遊山玩水、享受餘命,那是你自己的事。
他把剝得晶瑩剔透的蛋,放進原木雕刻的蛋杯裡,如觀賞藝術品般地端詳了幾秒,然後咬下一小口,在口中細細咀嚼品嚐。
也許只能停下腳步片刻,但只有幾分鐘也好,他想停下腳步,好好吃一顆蛋。
那是每日生活中必須的救贖。
〔3〕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行起喝耳掛式咖啡?
而他們,為什麼要喝那種咖啡呢?
也許,喝這種咖啡比喝即溶式或三合一隨身包看起來要高級一些。
也許,喝這種咖啡比去星巴克之類的咖啡店買咖啡要經濟實惠些。
也可能是因為最近忽然流行起手沖咖啡的風潮。
「你們不覺得,被你們這樣對待的耳掛式咖啡很可憐嗎?」
有次,他終於忍不住對擠在狹小的茶水間中,邊討論辦公室的八卦或無聊生活家常,邊輪流用飲水機的流量超大的熱水「粗暴地」沖泡耳掛式咖啡的四位女同事說。
說話聲撞擊牆壁反射進茶水間內每位同事的耳膜的瞬間,他後悔了。
但,也來不及了。
所有人像瞬間被武林高手點了穴般看著他靜止了一秒。
「我是說,這樣沖出來的咖啡不會好喝的。」他不好意思地解釋起來。
「雖然,我不是什麼咖啡專家,不過,這種咖啡不是應該用手沖壺慢慢地用熱水沖泡嗎?飲水機的出水力道這麼大,沖不出好喝的咖啡吧!而且手沖壺也不是太貴的生活道具.......」
「我偶而才喝一次咖啡啦!」A同事笑笑著,拿著明顯過大的咖啡杯退出茶水間。
話是這樣說,可是他幾乎每天都看她在茶水間裡泡咖啡。
「其實,這不是什麼好咖啡豆啦!隨便泡泡就好。」B同事也火速離開。
「我真的不是很在乎咖啡的味道啦!」C同事轉身離開。
剩下的D同事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沈默了大約五秒後,隨手把杯中的咖啡包取出丟進垃圾桶裡,表情尷尬地說:「我的咖啡好了,我先走。」
那你們為了什麼喝咖啡呢?他不懂。
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他真的很想對她們說:也許無關咖啡豆好壞,也無關在不在乎咖啡的味道,以緩慢的速度,每天好好為自己沖泡一杯咖啡,人的一天,不,也許整個人生都會因此而不同喔!
買一支順手的手沖壺跟一個杯緣恰好又夠深的咖啡杯,好好地將咖啡包的掛耳固定在杯緣,以緩慢的速度先加入適量的熱水,把咖啡豆浸溼,靜待幾秒鐘後,慢慢地把熱水注入,待滴到差不多時,再注入熱水,在這過程中,仔細吸嗅咖啡的香味,重複幾次後,再將沖泡完畢的咖啡包從杯中取出,以紙巾包裹後,再丟入垃圾桶中,然後再花幾分鐘,慢慢品味咖啡的美味,待身體充分吸收咖啡因後,再逐漸加速投入一天的工作。
透過合宜的速度完成沖泡咖啡的儀式,可以讓忙碌的一天有個安靜平穩的起點。
以花費的時間來說,整個流程與在茶水間中沖泡咖啡的所需的時間差不多。但他可以保證,泡出來的咖啡味道與飲用的心情與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他相信—即使活在分秒必爭的數位時代,每天花五分鐘緩慢地完成一件事,對人的身心靈有絕對的幫助。
但是這些事,對她們來說,也許沒這麼必要吧!他告訴自己。
那麼人生中重要的事是什麼呢?每天在匆忙中度過到底為了什麼呢?他不懂。(毫無意外地)
畢竟,他只是一個過了一定年紀又沒啥大成就的大叔而已。
既然很多事都趕不上了,那麼,就慢下腳步幾分鐘,也無所謂吧!
更別提,他還挺喜歡緩慢的感覺。
【徹的話】
- 很想用緩慢的速度寫點東西,但無奈,可用來寫作的時間總是零散與短暫。但每天,還是會刻意地放慢腳步,也許是做一頓早餐,也許是好好剝一顆蛋。
- 書籍的話,最近在看「告訴我,你是怎麼死的」。
- 電影,為了尋求一種完整性,看了「Hero」。
- 很想學點新的東西。
(圖說:秋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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