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竹、苗栗及宜蘭三縣的交接點,有一座山名為伊連拉赫山,標高三千兩百公尺,偏僻至極,人煙罕至,連原住民部落都寥寥無幾。在此山區中,有一個漢族組成的小村莊卻十分引人注目。那是個只有三十二戶,男女老幼共一百七十六人的小小村莊,由陳、李、周、王四姓家族組成。村莊內自給自足與世無爭,各姓之間相互聯姻,幾乎所有村民都有親戚關係。這村莊在此地建成已有百年歷史,至於為什麼村民的先人們會到這個窮鄉僻壤來建立家園,已經不可考了。如今村民依著先人腳步,在這仙界一般的美好山林間,過著幾近無憂無慮的日子。
陳、李、周、王四姓中,以陳姓人口最多,共有十二戶,其次為周姓八戶,王姓七戶,李姓五戶。各戶有一戶長,各姓的戶長們推選出一名宗族長,村長的位子便由四姓的宗族長輪流擔當,每任為期三年。村子裡崇尚年輕及勇氣,所以幾乎宗族長及村長幾乎都由年輕又充滿鬥志的人獲選,老人家們則充當智囊,為年輕的領導們提建議。由於森林山野的薰陶,村民們都心胸豁達,沒有心機。再加上此地雖在山林之間,卻不可多得的出了一片可供耕種的坡地,村旁又有幾條小溪源流不絕的穿過,說起來倒像是老天爺把這一群人拳養在這裡,給了最好最靈用的條件,讓這群人不會想要從這個天然的大牢籠裡出走。
這個村落會廣為人知,是因為李姓家族所掌握的一個古井。那井水神奇至極,有病可以治病,無病可以強身,在百年之前就已經存在,為這沒有醫療設備的村落帶來強壯健康的體魄。井由李姓宗族長管理,對於自己村落的人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換取,鄰近他鄉的朋友則要看需求,若不是大病大痛還不會輕易給出。因為這井並非源源不絕,而是像湧泉一樣,時則豐沛,時則乾枯。若是要無限度的取用,怕會觸怒了井中的神仙。所以李姓訂下了規矩,每逢初一十五才開放取井水,取用之前先四果清香祭拜,取盡了便要等半個月後才能再取。這規矩沿用了一百多年,村人行之如儀。外地來的人也漸漸的知道了門路,初一十五一到便會有人清早就到李姓家前排隊等候。
這井水可不如一般庸井,井十分的深,轆轤捲起的繩索足足有兩個人的腰圍那麼厚,每每提取時一上一下總是非常費時間。且此井水也非一般的井水那樣清澈甘美,反而是色呈黃濁,夾帶許多礦物雜質。嚐起來甜鹹味雜,還有股淡淡的騷味。但是一經入口,便會有股溫熱傳遍全身,彷彿身上所有細胞都受到了井水的照顧。李姓家族教導人們千萬不可拿井水煮食加熱,一定要生飲才會見其功效。許多病痛患者飲這井水重獲了健康,便大肆的拿了金錢美物來供俸,這使得李姓一族成了村上最富有的一支。
隨著這井水的聲名遠播,村莊與外界的交通也開始活絡了起來,不過村民們決議,這片先人辛苦開拓建成的土地,不可讓外人插足。所以許多前來取井水的朋友央求要住下來,都被禮貌但堅定的回絕了。鄰近幾個原住民村落倒是比較來者不拒,環繞著這個最偏僻的村落邊,漸漸的出現了一些漢族和原住民參雜的生活圈。都是這井水引來的人氣,村人對此井水可謂是敬如神明,平常決不輕易的靠近,免得打擾井中之神安歇。
這天李姓宗族長家的長子李光,正歡度十八歲的生日。十八在村落裡已算成年,必須成熟地肩負起養家活口的責任。李光的父親是目前的村長,這已是他第二次擔任這職務,他老來才得李光一子,捧在手心裡呵護,好容易盼到了李光總算長大成人。趁著這一天,老人家想著要兒子接下辛苦的棒子,該自己好好休養了。李光從小就被灌輸將來要身肩重任的觀念,所以事到臨頭也不慌張,反而顯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氣。於是老村長便下了決定,要李光即日起便接下宗族長及村長的位子。村民們都沒有異議,因為李光平時的表現即非常出色,在同輩之間更早是領導者。權力給了交接,老村長感嘆的卸下了堅強的面容,一日之間就顯老了十歲。
這村落秩序良好,村民秉性善良,沒有大惡之人出沒,所以管理起來也不是很有難度。只是李家那口井水的維持比較費人心思。全李姓家族的財富都來自那口井,宗族長要公平的使全族共榮,並且還得照料到其他姓族的生活。前幾代的宗族長在井旁妝點了華麗的矮牆,並依著井蓋了間小小的廟宇,裡頭沒有神像,只擺了個象徵井神的奇型怪石,放了個香爐,讓民眾膜拜。
外人來取井水,免不了要為這村莊做點貢獻,李姓一族不強規定貢獻的內容或是數量,只憑著來者的良心。常有貧困但受重病纏身的人,拎著家裡的雞鴨魚肉就來換井水;當然也多有只求健康美貌的富有人家,喝了見效用後拿金山銀山來償。原則是需要的人為先,取完為止。所以就算取井水時間一到,小廟前排了攏長的隊伍,李姓宗族長還是會先向排隊的人們詢問,看看哪家的理由比較急迫,就先給予打撈的權力,其餘則依排隊順序來。關於這點前來排隊領水的人們並沒有異議,本來就該讓需要的人先取用,更何況就著井神的面,相信也不會有人膽敢說謊來騙取。
這天井的管理就要交接,李光被父親叫進內室,神神秘祕的要李光做好心理準備,今天老村長將把井水的秘密全給李光做個完整交代。李光被父親的態度引的緊張起來,這井水他從小喝到大,如今壯的跟牛一樣,都端賴這井水的照料。這井水會有秘密?李光想也想不到那會是怎樣的一個故事。
聽著父親娓娓道來,原來在一百多年前這井就已經枯了。說不定一開始這口井就是個枯井也不一定。總之這是一口冒不出水的井,現下人們從井裏面撈上來的井水,都是李姓一族的戶長們辛苦倒下去的。聽到這裡李光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麼族人要做這樣沒有意義的事情呢?沒有井水咱們還有溪水,從不怕沒水用啊!儘管這井水可治百病,不過要這樣費功夫的維持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老村長繼續說到,現在井裏面的井水,原是老祖宗們傳下來的一門偏方,後人照著偏方上的幾味野果草藥,配著熬煮出來,再用溪水稀釋沖淡,使得外觀看起來比較接近天然井水,味道也維持清淡適中。這副偏方神奇之極,飲用之人可以重獲健康,延年益壽,甚至增加美貌,皮膚轉白皙細緻,都是它的功效。藥方也不難找,這荒山野嶺的到處都有,不過幾味尋常的果子菜蔬罷了。不過重要的藥引子,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那也是維持這井水最大的困難。
老村長緩慢的說:那藥引子,就是人的尿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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