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聽得傻了眼,耳朵裡轟轟的響著春雷般震撼。原來自己喝了十八年的井水,是人們的尿啊!現在他手邊還捧著一杯呢!難怪這井水喝起來有那麼明顯的騷味。李光恍然大悟,立刻噁心的吐了起來。吐了一陣子,好容易恢復了精神,開始詢問起詳情。老村長似乎司空見慣的等待李光恢復平靜,他說當初他一聽到這秘密時,也扎實的吐了一盆子。老村長接著說道,這副偏方由先人傳下,原是當成救命寶典。當初醫學知識沒有現今發展,所以這種一代傳一代的偏方非常受人倚重。縱然這味藥是得依著人尿一起熬煮,但是因為效果真的神奇,所以還是被珍寶般的傳了下來。
直到不知哪個聰明的先人,想到了把那枯井和這味藥結合的方法。他原是好心好意的,想說這藥這麼神奇,怎麼能不多多推廣,多救幾命呢?可是問題就在那喝尿的事實,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而且原配方所熬煮出來的藥水尿味太濃重,非常難以下嚥。所以我們那位聰明的先人就自行多方改良,多加了幾味不影響藥效,卻可以增加美味的果蔬,加上用溪水沖淡味道,便成了如今的井水配方。由於熬煮出來的藥水被溪水沖淡,所以藥效變的比較顯微,可是仍然是威力十足。再者溪水增加了整體藥水的量,所以先人便想到把完成的藥水倒進枯井裡,並散播枯井湧泉的消息。
先人以身作則,率先每日飲用井水,並且多方宣導及展示自己從井水那所獲得的好處。漸漸的消息傳開,前來打井水的人也多了起來,慢慢的規矩也逐漸成立,直到發展成現下的規模。先人的立意是十分良善的,只想著要造福大眾,從沒想過要從中賺取一分一毫。倒是我們這些不肖的子孫,拿起井水當生意,用來豐盛了自己的財產。不過我們也沒有辜負先人的遺志,至少這井水興旺的不得了,廟中我們膜拜的石頭後面,還特意刻上那位先人的名字,用來感謝他對我們這家族的貢獻。我們都秉持著一個信念—『這井水生意是在為善,是在佈施。』
這件事情李姓各戶的戶長都知悉,也是幾位戶長互相幫忙才得以讓井水不至於斷源。我們說好決不把這個秘密讓更多的人知道,對著先人的靈前發誓,一要共榮共存,一要堅決的保守秘密,連家人老婆都不能說。李光此時才明白為什麼那些戶長們都不喝井水,原來是因為嚥不下那尿啊!還說是無病無痛不敢多喝,怕褻瀆了神明。老村長繼續說著井水的配置方法。幾味佐方都很容易找,戶長們也都各有執掌,藥方不是問題。主要是尿液的來源。村莊裏沒有先進的便所設施,要方便全靠幾間位在邊緣的公用廁所。廁所裡的糞便被引到一個大坑,用來作灌溉農產用,小便尿液則經由李姓先人們的巧手,被引到祕密的坑洞去,用來做藥材。
要收集尿液必須在夜深人靜時,不然被發現可就不得了了。這件事情幾個戶長群策群力,總是幹的十分漂亮。熬煮藥方的工作則落在宗族長上,你即將在我之後接下宗族長的位子,所以你得要擔起這個責任。熬煮藥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僅要注意斟酌各味藥材的使用量,免得成果味道太偏,另外還得忍受熬煮尿液時所散發出來的強烈臭騷味。因為那味道實在濃烈且久久不散,所以我們在森林的深處蓋了間工作坊,專門用來煮藥用。
煮好的藥水用桶子裝好,慢慢一桶一桶的倒進井裡,當然這也得在夜深人靜時進行。一桶的藥水就要配上兩桶的溪水,到進去之後等待兩天一夜的充分沉澱混合便成。我們將時間訂為每月取用兩次,對我們製作藥水來說時間是很足夠的,而且這樣也維持了井水的神秘和價值。總之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善舉,而且也維繫著整個李姓大族的生活,我們族人得以生活優渥就都靠它了,而現在這井水能不能繼續鼎盛的傳將下去,就靠你了。
李光聽完覺得十分恍然。整件事情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是卻令人覺得難以接受,畢竟喝尿這件事可不是像喝水一樣稀疏平常,欺騙所有人跟著一起喝尿,難道真的是善舉嗎?井水的好處他是享受過的,可是如今知道它的秘密後,他就不那麼確定自己身強體健是否真的由井水而來。村子裡面散播著許多井水的神奇事蹟,有人喝了治好了久年的風濕;有人改善了體質,吹氣一般的壯了起來;有人甚至被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所以或許這井水的神奇療效是真有其事,不過那又怎麼樣呢?那井水可是由尿液做成的喔!而且還是全村人共同的混合尿液。裡面有自己的尿,家人的尿,大牛、阿花、棒槌、小廣他們的尿,說不定連阿貓阿狗的尿也都在裡面。怎麼樣想都會令人覺得噁心。
老村長囑咐李光不要擔心,如果自己覺得噁心不想飲用,那不要喝就好了,可是這個工作還是得要持續下去。自己哪天若是病了,可以用自己的尿液去配藥方治病,喝自己的尿總是比較容易接受。至於門外的那些人們,可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了井水的秘密,他們也不會想知道的,他們只期望井水帶來健康。在李光初初接手這陣子,老村長承諾將會陪伴在他身旁,一遍一遍的把井水的生產過程讓李光清楚了解,直到李光可以獨立完成一切。李光覺得很猶豫,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看待呢?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對的事情。他騙取人們的信任讓他們去飲用尿液,並且還從中獲取暴利,不論怎麼想,都是惡劣至極的啊!
老村長知道自己兒子的想法,要接受這樣的事情實在需要時間,自己當年也是花了一整年的時間才可以怡然自得。反正不急,總是要讓李光可以好好的把這口井水當成自己的寶貝照料時,他才能完全的放手。百年來的績業了,可不能就這樣毀掉。老村長先帶著李光到森林深處的工作坊參觀,在那邊他們遇見了其他兩個李姓的戶長,也帶著自己的小孩還來見習。三個年輕人相對一陣苦笑,每個人心裡都有說不出來的苦楚。老一輩的看到年輕人那窘樣,各都忍俊不住笑了起來。他們年輕時也是這樣過來的,年輕人總是喜歡大驚小怪。他們知道時間一過,這些年輕人就會知道如何自處了。這井水是全體李姓一族的命脈,甚至可以說是整個村莊的命脈,要這些年輕人一下子就肩負起來,的確是太為難他們了。不過對這件事來說,太婦人之仁可是不行的,堅定的信念一定要有。這件事主旨是在造福,是在為善,這一點必須要讓這幾個年輕人全盤接受,並且堅信不疑。
在李光完全接下井水的製作已經是過了一年之後的事了。這一年裡李光反反覆覆的掙扎,也跟幾個同事的夥伴討論過幾百幾千遍。他們甚至偷偷的帶了一點井水出村莊,到城市裡面找了個檢驗所,檢驗井水的內含物。結果顯示井水中富含許多尿酸尿素,以及大量的蛋白質、維他命C,加上許許多多記不起名字的雜質。毒性或是害處倒是沒有,不過要說起療效卻也令人懷疑,頂多是可以解渴,可以補充電解質罷了。
科學檢驗的結果讓幾個夥伴起了疑慮,如果是沒有神奇療效的,那他們還有必要去辛苦的維護井水的存在嗎?可是那些喝了井水之後就身體大好的例子又怎麼解釋呢?掙扎再掙扎,苦惱再苦惱,終於他們習慣了收集尿液,烹煮尿液的工作,對於意義也就變的不太在意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來臨之前,李光便忙碌於尿液的採集以及熬煮。對於尿液刺鼻的臭味他已經可以甘之如飴了。況且前來取用井水的人們駱驛不絕,真的受到幫助的人更是一再的回鍋,跟李光成了好朋友的也所在多有。李光不去多想,雖然自己還是喝不下那他親手弄出來的井水,可是面對懷著感激之情的井水之友們,他已經可以表現的坦然而且驕傲了。
那井水就在伊連拉赫山上,標高三千兩百公尺的地方。如果恰巧有經過,而且適逢初一十五,請不要忘了去參與一下當地的取井水盛會,嚐一嚐傳說的神祕井水。如果你也覺得難以接受那井水中含有尿液的事實,那去看看熱鬧就好。請不要告訴那些人們你知道井水的秘密,不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喝的原來是尿液,不然我相信那井水就會失去效用,而我也會變成千古罪人。如果你已經喝過那井水了,而且你現在才知道那井水的真相,請不用驚慌失措,我相信你一定感受過井水的神奇功效了,不要因為它含有尿液就小看它,鄙棄它喔!畢竟它也是堂堂屬於先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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