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沒有離開那個車站。但是事實上我應該要往外走。
推開那扇雕工精美卻拙劣的漆上劣質藍綠色油漆的車站大門,我瞬間感覺到外面的溫度,說不上是炙熱還是冷冽,但是總之是一種不歡迎我的溫度。或許不只不歡迎我,我也從來都沒有重要到特別不被歡迎,只是這個溫度應是習慣性地排拒任何人、任何物。
那是一種明白告訴你「你,與我無關」的溫度。
所以我才踏出一階便僵在那裡了,像是有一堵厚實的牆擋著那樣。我瞇起眼睛看看四周。
在車站裡面,我以為外面是荒涼的,事實上也或許不能說是不荒涼,但是其實並不一無所有。那些暗紅色的土壤的確存在於這裡和那裡,砂質的貧瘠土壤遍布,如果你用手掬起一捧,大概會很快的從指縫間流失吧。還有一些樹,或是說是樹的屍體,因為我並不那麼確定那些樹真的活著。彎彎曲曲的枝幹充滿敵意的插在土裡,上面還少許的存有一些葉,一些生命力徹底散失、細小枯乾的葉。樹和葉都是暗紅色的,像土壤一樣的暗紅色。樹有四棵,或五棵。
有些風,刺痛著。
這就是全部的風景了。
車站也不見了。我沒有回頭,但是我知道,車站不見了。身後感覺到從後方吹來的風。我疑惑起,本來有沒有車站。但我腳下那階還在那裡。然後發現其實隱隱約約有一條路向前展開,從我腳下那階開始。這條路也已經被染成暗紅色的了,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沿著路的輪廓向前看去,好像是延伸到很遠的地方去的樣子,也好像是立刻會在一公尺之外的地方終止,被吞沒在暗紅色的土壤裡。
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無力的厭惡,我厭惡我不確定的東西太多,我不確定這溫度是不是真的只不歡迎我,不確定這到底算不算荒涼,不確定車站有沒有存在過,不確定樹有四棵還是五棵、是不是活著,不確定路有多長、通往哪裡。不確定我是不是應該要繼續待在這裡。
我甚至不確定我現在應該要微笑還是緩緩蹲下大哭一場。
有人走來,戴著帽沿寬大的黑色帽子,穿著曳到地上的黑色大衣向我走來。走到我面前的時候,俐落且不假思索的伸手推向我的肩,我倒地,然後看著他撩起長大衣,露出他蒼白細瘦的陰莖。
那麼我想著,這個時候我應該做些什麼。
他並不等我想,扯下我的褲子,進入。整個過程依舊俐落且不假思索。然後離開。
我沒有戴表,這裡也沒有太陽,所以沒辦法知道過了多久,在他離開很久以後吧,我感覺到疼痛,很痛很痛,細細撕裂每條肌肉那樣的痛。下身都是血,有些流的比較遠的已經和暗紅色的土壤混在一起,分不開了。
所以,我的鮮血和疼痛,讓我確定他的進入。我這樣確定。這是到目前為止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事情。
但我並不感謝他。
掙扎著坐起,依舊安靜著。我看看我的手指,沾染了一些地上的紅色砂石,或者是我自己的血跡也可能,但我注目的卻是指尖留有的一些觸感,來自於進入我的那個人。
殘存的觸感不多,還在持續流失中。我細細分辨,那是來自一張濕冷細滑的臉孔,我依稀感覺那是一張與他的陰莖同等蒼白的臉孔。我還想再多記起一些關於那張臉的事情,但是觸感已經流失殆盡,宛如在掩飾什麼似的。
「你知道什麼,」我很輕很輕的說,對著已經消失乾淨如同他的來去的指尖觸感,「對吧?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你知道我該往哪裡去,你知道你自己是誰,你知道我是誰,你都知道。」
「但是你什麼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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