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差慢慢變成去幫別單位的長官清掃房間之類的勞力壓榨之前,我是喜歡出公差的,尤其是第一次公差的時候。我們被軍用卡車載到營區附近的山上(我的媽呀,可以坐所謂的「軍卡」是多麼讓人興奮的事),每個人都配給到一把鐮刀之類的簡單工具,長官指著身後的一片雜草,指令很簡單:「割掉它。」
然後就割。
感謝上帝,割草沒有固定的步驟(像是第一動:彎腰,第二動:舉工具,第三動:割,第四動:丟草,或是什麼之類的。就我們在連上的經驗,要是有這些東西我們也完全不會訝異),就是割草,把那些芒草、小樹、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草全部割掉就是了。這其實挺有趣,而且能夠有實際的成就感,我們已經一段時間沒有感覺到:「啊!我其實是個有用的人!」了。
能夠自由的聊天、走動已經可以是讓人驚喜的福利,更別提那個如同天使一般出現的賣飲料阿婆了。「幹!原來我會這麼懷念沙士的味道!」一個胖胖的同袍滿意的咂嘴說著。
最後的工作是要把路邊幾根比較大的竹子砍下,然後堆到一旁的空地。我們用接力的方式,一個傳一個。傳到一半,我身邊另一個胖胖的同袍突然冒出一句話:「幹,我們這樣很像電視上那些『國軍弟兄』耶!」我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說:「幹,我們現在真的是『國軍弟兄』好不好。」
我知道我們想到的畫面都是每次風災水災震災或是什麼恐怖的災難時,那些在災區搶救災民或是運輸救濟品的「正常」阿兵哥,他們好像也是這樣一個接一個的樣子。但是他們被認為是比較有用的兵、有用的男人,所以很合理的,我們必然是比較無用的兵、比較無用的男人。這件事情使人相當沮喪,尤其沮喪的是,沒有人真的想申辯什麼,如果我們還想繼續待在這裡的話。
被這樣認為還是不大舒服吧,這個社會其實還是認為要用當兩年兵來證明一個男人是男人吧。誰叫你比較幸運可以只當十二天呢?活該。
夕陽不大毒辣的照著我們,汗水沿著我們的光頭順暢的流下。
我其實真的很願意一直來這裡出公差,很不幸的,其中一個笨蛋回去之後為了想要晚上出來透透氣,就以手被芒草割傷為由去醫官那騙了十分鐘的自由。第二天我們就沒有這個公差出了,「怕你們再被割傷。」那個我之前提過的帥排長如同慈母般的說著。然後大家都怨毒的看著那個被割傷的笨蛋。
他媽的,我就是那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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