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興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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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安靜得，只剩下爐子裡開水滾沸時的啵啵聲。竹井關掉了瓦斯爐，似乎沒有把加治木的問句放在心上的樣子。她打開旁邊的冰箱，拿出了幾顆雞蛋。




「久，妳的耳環怎麼會在神代的辦公室裡？」


竹井敲開了蛋殼，讓滑順的蛋汁流入碗內。她拿著攪拌器，認真地打著蛋。「我前幾天不是說過，弄丟了嗎。」


「在兇案現場弄丟了？」加治木瞇起眼。兇手東橫死了，現在需要釐清的，就是首相為什麼會在神代的辦公室裡，又是誰，讓首相過去的。這個人是案情的關鍵，而她卻在現場發現竹井掉落的耳環，為什麼？


竹井放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身，面對面地望著加治木。「可是妳卻把它藏起來了，祐巳，我很高興。」她低垂著頭，瀏海掩蓋住那雙堇色的眼，微微一笑。「妳這麼愛我。」


「久。」加治木抿著唇，一字一句地說著。「我不會愛一個殺人兇手。」她沒有心思去理會竹井的反應，她只是盯著她，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些端倪。「我還是會把它交給蒲原，我先藏起來，只是我不想成為第二個知道我女朋友是嫌疑犯的人。我想聽妳的說法，久，說實話。」


竹井輕輕地笑了，她抱起胸，身子靠向身後的流理台，笑聲帶著淺淺的無奈。「我不知道它怎麼會在那裡。至於妳想知道我有沒有離開過的話，大可以去問大樓警衛或是把監視器都調出來。」她瞇起眼，盯著加治木不放。「這種事還需要我教妳嗎？加治木警官。」


加治木皺著眉，顯然對竹井的態度感到相當不滿意。



「妳懷疑我殺了藤田？」竹井依然笑著，胸口卻因為情緒過於激烈而劇烈起伏著。「妳倒是告訴我，我有什麼理由殺她？我和藤田是同黨的議員，她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之前競選黨魁的，是妳和藤田吧。」加治木沒有因為她的態度而放棄追問，她眼也不眨地盯著竹井。「藤田一死，黨內重選的話，妳的贏面超過六成對吧，未來的竹井內閣。」


竹井冷冷地揚起嘴角，聲音冰冷而沙啞。「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黨魁的位置，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暗殺首相。內閣總理遲早會是我的，可是被發現的話，不只是斷送我未來幾十年的政治生涯，還有死刑在等著我，我何必呢？」她望著加治木，眼神陌生而凌厲。「而且如果我真要做，會更天衣無縫。」


加治木成功地被她激怒了。她用力地將手裡的耳環塞回大衣口袋，走回客廳抱起自己的那疊資料夾。竹井卻快她一步，將圍裙扔在沙發上，拿起掛在門邊的長大衣。「加治木警官，別忘了這是妳家。」


竹井轉開門把的同時，她聽見加治木把東西摔在地上的劇烈聲響，她可以感覺到加治木惡狠狠地瞪著她的背影。


「竹井議員。」加治木喘著氣，聲音聽起來卻異常嘶啞。「明天請妳到警視廳本部協助調查。」



「那請妳發通知給我的助理。」竹井用力地甩上門。

 

 

 

 

 


竹井一夜未眠。

早上起床之後，竹井只喝了杯助理買來的星巴克咖啡，染谷為難地將警視廳傳來的通知放在她桌上。竹井疲倦地靠著柔軟的牛皮辦公椅。


她明白加治木的難處，她也不是不能夠體會加治木的心情。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那位盡忠職守、願意為正義奉獻生命的偉大女警。那時候，喜歡上加治木，不就是因為她那份對自己理念的執著嗎？可是，被自己的女朋友，用盤問犯人的語氣對待，果然還是怎麼想都無法接受的。


染谷敲響了辦公室的門。「議員，小瀨川警官在外面等您，還有很多記者打電話進辦公室…」


「全推掉，說是謝絕訪問。」竹井穿著筆挺的Blumarine卡其色女用長風衣，Guess茶色寬邊墨鏡，遮住了半張臉，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嬌弱。她踩著長靴走出辦公室，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向染谷交代。「小咲回來的話要她打電話給我。」


「小咲已經兩天沒進辦公室了。」


竹井頓住腳步。「叫須賀君去把她找出來，還有，打電話給我的律師。」


染谷仔細地記下她的話。她和竹井認識很久了，從高中到現在，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也是默契十足的上司與下屬。雖然竹井什麼都沒說，但是從她的表情看來，她明白這次的事件相當棘手。

她有些擔心。


一直陪在竹井身邊的染谷，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竹井這一路走來。從一個倒茶斟水的小助理，到一個意氣風發的國會議員，受了多少的委屈。外人眼裡平步青雲的竹井，私底下經歷多少磨難，只有她才知道。


好不容易，熬過去了，撐上來了，竹井未來的政治生涯，可以說是幾乎毫無阻礙，卻發生了這種事情。染谷為她感到不值，那個加治木不是本部的警視嗎？怎麼可以任由自己的女朋友被誣賴？


竹井似乎看出了她內心的憤慨，偏著頭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的，小事而已。等下我就回來了，記得打電話給井上議員，把今天和她的約延後。」


「好的。」


染谷點點頭。她停下腳步，站在國會大廳內，看著竹井義無反顧的身影，走出國會大門，被一擁而上的記者淹沒。

 






竹井議員，聽說您涉入首相暗殺的事件，是真的嗎？

竹井議員，請問您認識兇手東橫嗎？是妳指示的嗎？

竹井議員，請問您是否是為了年初的黨魁選舉落敗，而心有不甘呢？

竹井議員，請問這件事是否會讓您的政治生涯蒙上汙點？請問您會退出政壇嗎？

竹井議員，請問您與另一位涉案關係人，霧島財團社長秘書石戶霞認識嗎？這是不是跟品川開發案有關係？

 






竹井面對閃著紅光的攝影機，溫和有禮地笑著。「我不清楚這個案件的詳情，只是應要求去協助調查。藤田首相是我的朋友，我們認識很多年，我對她的死也感到遺憾，也希望警方能夠盡快將兇手繩之以法。」


助理須賀和駐守國會的員警圍成人牆，隔開了竹井和記者們。竹井在鎂光燈下微笑著，被員警們簇擁上了停在國會大門外的警車。小瀨川認命地坐上駕駛座，蒲原坐在警車後座，老朋友似地向竹井打招呼。


「蒲原警視長，好久不見。」


「我可是常在螢幕上看到竹井議員喔。」蒲原對竹井笑著說。「趁這段時間我來解釋一下目前的狀況。警方已經確定了兇手是警視廳警備部警護課第一系的東橫桃子警部，昨天警方也在東京灣發現東橫警部的屍體，並且扣留了前天與東橫警部有連繫的關係人，霧島財團社長秘書，石戶霞。警方昨天也在兇案現場，也就是神代社長辦公室裡，發現了竹井議員的私人物品，所以才特地來請竹井議員協助警方調查。」


竹井抿著唇，淺淺地笑著。「既然只是協助調查，我有權要求律師在場吧。」


「這是當然。」


竹井靠著椅背，閉上眼，不再多說。她必須養足精神，好好想清楚該怎麼應付這件事。事到如今，希望能不對她的政治生涯造成影響已經是不可能的。現在該做的，就是將損失降至最低，還有，把宮永咲找出來。


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煩惱加治木了。

 

 






她們到達的時候，她的律師已經等在那裡。原村和穿著Louis Vuitton的細直紋黑西裝，同款窄裙，粉色棉質襯衫，同色的長髮簡單地盤起，精明幹練的氣質一覽無遺。她的助手夢乃提著公事包，緊緊地跟在旁邊。


原村皺著眉，似乎正在跟津山爭論什麼似的。




「小和。」


「前輩。」原村丟下那名表情相當難看的女警官，踩著十吋高的高跟鞋著急忙地向她跑來。「我剛才跟警方溝通過，情況對妳並不樂觀，不過也沒有足夠證據能夠收押妳。還有一個壞消息，福路前輩也被列為案件關係人，據說東橫射殺首相時，就是躲在TMI的辦公室裡。」


福路是竹井就讀法律系時的同學，畢業之後就回到父親創立的TMI綜合律師事務所幫忙。福路擅長商法，這幾年替霧島財團打官司，幾乎沒有輸過，在律師界頗有名氣。原村是她們的學妹，擅長刑事訴訟，被福路邀請到TMI，後來參與竹井的團隊擔任她的法律顧問。

所以這個案件，連TMI也都捲進去了嗎？竹井微弱地嘆了口氣。


她向旁邊的員警要了一張便條紙，快速地寫下一組電話號碼。「這件事有點麻煩，如果我等下被扣留的話，打這支電話，把情況告訴對方。」


「我知道了。」原村小心地收好便條紙，陪著竹井走進偵訊室。

 






偵訊室裡，蒲原警視長坐在沙發上等著，妹尾蹲在桌子旁擺弄著那三杯溫熱的咖啡。加治木站在窗前，背對著她們，手裡夾著燒了一半的菸。


「竹井議員，謝謝您的協助。」蒲原禮貌地微笑著伸手，竹井也伸出右手回握。兩個人都相當有默契地，裝作從來都沒見過的樣子。「我們會盡快釐清案情，還竹井議員清白。當然，前提是如果您沒有涉案的話。」


原村雙腿交疊，打開公事包拿出記錄用的本子，神色平淡地望著蒲原。「蒲原警視長，可以請您解釋一下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嗎？蒲原警視長不會忘記日本的法律，是採用無罪假定原則吧。」


「我只是開個玩笑。」蒲原聳了聳肩。


加治木用力地捻熄了手中的菸，從窗邊走了過來。竹井透過茶色的鏡片緊緊地盯著她，加治木的臉色不太好，嘴唇有些蒼白，竹井認出那件襯衫是她昨天買來送給加治木的。



她一夜沒睡嗎？竹井微微皺著眉，感到有些心疼。



「竹井議員，請問妳和同黨的藤田首相關係如何？」加治木低著頭，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竹井對她的態度有點惱怒，咬著唇，輕輕地哼了聲。


「我和藤田首相認識很多年，關係一直都不錯。關於這點，妳們可以去問其他的議員。」


加治木點了點頭，追問。「那妳認識霧島財團的社長秘書，石戶霞小姐嗎？」


「不太熟。」竹井喝了口咖啡，看起來一點緊張感也沒有。她感覺像是在咖啡廳和老朋友敘舊一般。「見過幾次。比起來，我和神代社長還比較熟。因為我和她的表姊，也就是TMI綜合律師事務所的福路美穗子是大學同學，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問題嗎？」


加治木沒有回話，蒲原按了按她的肩膀，笑瞇瞇地回答。「我們很感激竹井議員的配合，這樣會讓我們省事不少。那麼，請問竹井議員在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十點到隔天凌晨三點人在哪裡？」


「我在家裡。」竹井淡淡地掃了加治木一眼。「我在家裡處理一些公事。我所住的社區，進出都有管制，妳們可以去查出入記錄和監視器。」


「一個人？」


竹井咬了咬唇。「對。」


加治木猛然抬起頭望著竹井，她緊緊皺著眉，似乎對竹井的回答相當不滿意，可是她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竹井低下頭，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就是沒有證人囉？」


「蒲原警視長。」原村冷冷地打斷蒲原的問話。「竹井議員剛剛說過了，妳們只要去查出入記錄和監視器，就可以證明竹井議員昨天確實待在家裡。」


竹井無意識地摩娑著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地開口。「我知道警方在神代社長辦公室找到我前幾日遺失的耳環，但是我想那並不能代表什麼。我剛才說過了，我和神代社長是舊識，去找朋友是很正常的。我和藤田首相是朋友，我沒有暗殺她的動機。我想，與其審問我這個毫不相干的人，警方倒不如查一下自己內部的人。」


「竹井議員這是什麼意思？」加治木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她明白竹井剛才選擇保護了她，她對竹井有點愧疚，可是竹井的態度又讓她非常的不滿。那女人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嗎？她就非得用這種語氣說話嗎？


「兇手不是東橫警部嗎？搞不好幕後指使者其實就是警方的人也說不定。」


「竹井議員。」加治木緊緊地握著拳頭，氣紅了眼低吼。「請妳注意妳的言詞。」


「竹井議員只是好意提供妳們一個思考方向而已。」原村收拾了東西，冷漠地開口。「如果兩位警官沒有別的問題的話，那我和竹井議員就先離開了。之後案件若有新的進展需要議員配合，警官可以發通知給議員的助理，恕我們失陪了。」


「我會很樂意配合警方偵訊。」竹井看著加治木，挑釁地揚起嘴角。她向蒲原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跟著原村離開。助理須賀開了Audi A8在大門等著，竹井坐在後座，聽原村轉述案件的目前進展。她微微瞇起眼，看了眼熟悉的櫻田門，苦澀地笑了。

 

 

 





涉入暗殺首相這類重大案件，雖然目前只能算是關係人，暫時沒有被列為嫌疑犯的可能，可是也已經對竹井在政壇的名聲產生了影響。幾個黨內大老和議員，相繼來關切過。大意很簡單，也只是希望竹井好好思考。


還有什麼好思考的嗎？竹井送走了在黨內具有相當資歷的橫山議員，打電話讓原村還有染谷進辦公室。


原村昨天剛見過福路。霧島財團和TMI方面並沒有需要擔心的部分，除了社長秘書石戶和福路被暫時扣押外，警方也找不到確切的證據，可以將兩人列入嫌疑犯。依照神代社長的個性和手腕，她們被保釋出來也只是這兩天的事。

只不過竹井自己就麻煩了。



已經有些支持者，開始對竹井發出質疑。她所屬的民主黨更是保持沉默，堅持不聞不問不表態的策略。染谷與原村對這件事的建議都是，召開記者會，主動提出停職。

 

 

竹井苦笑。

這時候，也只能這麼做了。

 

 

 





竹井很久沒有這麼悠閒了。這幾天，警方大動作地搜查了霧島財團總部和TMI綜合律師事務所，她的辦公室也沒放過。可是依然，沒有掌握到什麼新的證據能夠起訴竹井。

竹井漫不經心地看著新聞報導。其實她並不是很在意這些事的。



這幾天她待在前陣子剛新裝潢好的高級公寓，位於港區的PARK MANSION六本木，足不出戶。每天重複著上網、買幾本食譜學做新菜、偶爾看看新聞和無聊的連續劇，想到的時候，就開車到附近的DVD店租幾部電影回來看的生活。只是竹井看著好萊塢警匪片裡那些為了正義奮不顧身的警察時，偶爾會想起加治木。


她抬頭看看日曆，十二月三十日，停職將近四天。加治木沒有找過她，連一通電話、一封簡訊也沒有。




Babel是一部好電影，竹井想。人總要等到即將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其重要性。不過誰知道呢？說不定只是一種執著，一個不願放手的錯誤執念。她和加治木，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竹井嘆了口氣，關掉電視站起身。接著她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兩眼帶著血絲，看起來相當疲倦的加治木站在玄關，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加治木還穿著她最後一次看到她時穿的衣服，襯衫被洗皺了沒有燙，袖子沾上一點咖啡漬。竹井望著她這副狼狽的模樣，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久，我聽說妳停職了。」


加治木的口氣有些虛弱，竹井毫不留情地打斷她遲來的關懷與溫柔。「加治木警官，請問妳深夜到一個嫌疑犯的家拜訪，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我們非得這樣說話嗎？」加治木走向沙發旁的竹井，眼中帶著懊悔與憂傷。竹井撇過臉，不想再看她。


如果那時候，加治木也能這麼心平氣和的和她談。她，她們，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久，我很想妳。」加治木懇求般地拉著她的手。


「加治木警官，請妳記清楚，是妳先這樣跟我說話的。」竹井甩開她的手，覺得這陣子所有的委屈都湧了上來。「我可以不介意妳公事公辦，我可以不在意妳想大義滅親。可是祐巳，妳早就把我當成兇手了不是嗎？妳先跑回來試探我，然後審問我。加治木祐巳，我也是人，我也有尊嚴。我是妳女朋友，不是妳在路上捉到的犯人。」


「久。」加治木歉疚地低著頭。竹井沒有看過她這樣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心疼。她印象中的加治木，是從不低頭的，不是嗎？加治木有些猶豫地伸出手，輕輕地抱住她。「對不起，是我錯了…」竹井沒有說話。她沒有看過加治木這麼憔悴的樣子，就算是為了查案，三天三夜沒睡，她眼裡的加治木，永遠那麼正氣凜然。



竹井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她也知道這陣子，難過的不只是她一個人。可是，這並不代表加治木的所作所為值得被原諒。竹井咬了咬唇，用力地推開加治木。

「加治木警視話說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久。」加治木輕輕地喊她的名字。「我愛妳，我想相信妳，可是妳卻把我當成敵人。」


竹井冷冷地哼了聲。「我不需要妳相信，是妳先把我當成敵人的。」她紅著眼瞪著加治木，她覺得自己只要一眨眼，這幾天的委屈與不滿就會滑落。她別過頭，避開加治木過於柔軟的視線。


「久，不要哭。」


竹井覺得這個世界，突然只剩下熟悉的CK one，玫瑰與麝香中和之後的味道，令人目眩神迷。對了，那是加治木最愛用的香水，是她去年聖誕節送給加治木的禮物。加治木的吻像羽毛般掃過她的臉頰，竹井伸手抵住加治木的肩膀，用盡力氣地抗拒CK one的誘惑。


「妳放開我。」


「久。」加治木紅緋色的眼近在咫尺，竹井覺得自己的呼吸道、胸腔都是加治木的味道。她深深地望著竹井，聲音低沉而沙啞。「不要拒絕我。」


竹井在那瞬間，覺得如果能就這樣在加治木的目光中溺死，大概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吧。可是她仍舊沒有忘記，那雙眼睛，曾經那樣陌生而冰冷地，將她一個人推向刀口。


「不要碰我，妳這算什麼？我是讓妳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妓女嗎？」


竹井的形容讓加治木緊緊地皺著眉，她脫下外套，趁竹井失神的時候，將她打橫抱起。「不要這麼說自己。還有不要掙扎，除非妳想摔下去。」竹井果然不敢再掙扎，她憤恨地瞪著加治木。


「我怎麼樣都不關妳的事。」


竹井尖銳的言詞和反抗似乎讓加治木有點惱怒，她將竹井摔到床上，牢牢地壓在她身上。加治木仗著體能上的優勢，捉著她的雙手，舉過頭頂。竹井雙手被壓制住，本能地想踹開身上的加治木，可是又怕她受傷。只好張開嘴，狠狠地咬著加治木的肩膀。


「我是真的很想妳。」


加治木溫柔地吻著她的右耳，竹井覺得身體有點發軟，舌尖也嚐到血腥味，卻依然沒有鬆開口。加治木只用左手箝制她，右手熟練地解開她的釦子，撫上她敏感的側腰。竹井毫不退讓地持續咬著加治木的肩，可是對方卻像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似地，持續在她身上攻城掠地。


「加治木祐巳妳這混蛋。」竹井鬆開嘴的時候，加治木已經分開她的大腿。竹井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卻發現全身癱軟得使不上一點力氣。加治木伏在她身上，貼在她耳邊，低低地唸著她的名字。

 

 


竹井最後還是只能閉上眼，在她的指尖沉淪。

 

 

 

 

 

 


竹井再次醒來的時候，寬大柔軟的雙人床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浴室沒有水聲，客廳也沒有電視機的聲音，周圍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似乎加治木從來都沒有來過，剛才的一切，就只是她一個人的錯覺而已。竹井覺得有些諷刺，她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隨意地套在身上。

 


書房亮著燈。


竹井打開門。加治木坐在牛皮辦公椅上，她雙手摀著臉，看不清楚表情。竹井頓時感到有些可笑，又覺得有點絕望。木製書桌上，那些原村送來的資料散落一地，抽屜裡收集的，關於一些政敵和財團的檔案都被翻了出來。竹井靠在門邊，自嘲地笑了，她從沒想過自己愛上的竟然是個這樣的人。



「沒想到加治木警官已經淪落到靠色誘才能得到情報嗎？」竹井嘲諷地勾起嘴角。「怎麼樣？結果還滿意嗎？我倒是很滿意加治木警官的技巧喔。」


「久…」加治木低垂著頭，看起來相當頹喪的樣子。


竹井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除了我的名字，妳就沒有別的話好說了嗎？」


加治木抬起頭看著她。她的髮尾還帶著水滴，看起來像是剛沐浴完的樣子。她的右手握著一張薄薄的紙，緊緊握著，滿眼哀痛，懊惱地瞪著竹井。「妳說過妳不認識石戶霞的。」


「我是說過，那又如何？」


加治木從椅子上站起來，她越過書桌和散落一地的檔案，帶著懾人的氣勢地逼近她。她們的距離近得幾乎沒有一點縫隙，加治木溫熱帶著牙膏香氣的氣息打在竹井的臉上，竹井偏了偏頭。加治木貼著她的耳廓，憤怒地開口。


「妳告訴我，這張霧島財團的五千萬支票是怎麼回事？」





竹井轉過頭，一字一句地緩緩說著。「不關妳的事，加治木警官。」她用力地推開加治木，摘下手上的戒指，狠狠地丟在因沒有防備而跌坐在地的加治木身上。

 

 






「加治木祐巳，從現在開始，我跟妳沒有任何的關係。請妳離開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