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鬼
從綱手大人的辦公室出來後,卡卡西看見站在走廊窗前抽著旱煙的自來也,正回過頭來對他吐出一串煙圈:
「有那兩個小子的消息啦!」
「啊。」
「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一半一半!」
「這樣嗎?」
自來也呼出一口氣,不再問下去,只是繼續啪嗒啪嗒地把手中的煙鍋抽得火星子直冒。
卡卡西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也不開口,一起默默看著窗外。
從他們所在的三樓看出去,金色的熾熱陽光落到下面蔥蘢蒼翠的檔案館庭院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幾位年紀相仿的少年坐在樹木的陰涼影子中,其中一位正抱起同伴那只搭檔小狗的少女,笑得如同陽光妖精親吻了她的嬌嫩面頰。那四落的光芒落在他的眼睛裏,微微刺痛。
「小丫頭知道了嗎?」
「大概只知道關於鳴人的!」
「只讓她知道好的那一半麼!這樣也好。不過,你自己的那件事呢,她還不知道吧?」
「嗯。」
「大概很難接受吧?好容易回來一個同隊夥伴,又被帶隊老師拋下,小丫頭可能會大哭大鬧哦!她有時候任性起來,比鳴人那小子還不好對付啊!」
「總會接受的,也不可能一直是小孩子。」
「哦呵,真有氣魄!反正你做了決定就好。」
自來也笑起來,在窗臺上磕了磕煙灰,正準備走時象想起了什麼,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琳已經走了?」
「嗯。」
「是嗎?喂,雖然這話我來說不太合適,不過你有時候還真是個意外狠心的混蛋!」
「沒錯,由你來說這話一點也不合適啊!」
「哦,還是很有精神嘛!那就好,那就好!」
好色的仙人哈哈笑著,拍拍卡卡西的肩膀後離開了。
卡卡西還是沒動,依然低著頭看向窗外。少女已經和同伴少年們道了別,抬頭看見了他,便笑起來對他揮揮手臂。
「混蛋嗎?」他聽見自己的低語,沉悶而苦澀,「沒錯,就是這樣吧!」
當櫻興沖沖跑到三樓的時候,發現卡卡西老師已經不在方才看見他的那個視窗邊上了,這令她感到些微的失落又困惑。
雖然已經從綱手大人那裏知道了鳴人要回來的消息,但她還是很想和卡卡西老師求證一下。不,與其說是求證,不如說很想和他分享自己高興的心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老師最近似乎不大搭理自己。
應該不是自己多心!少女走到那個窗口邊,把手搭在窗沿上。
因為他的確和以前不太一樣:不再跟以前一樣厚著臉皮找藉口騙她做飯,或者在為了醫療見習而忙得不亦樂乎的她身邊拿著下流閒書晃來晃去,一副讓人火大、沒事好做的樣子。平時路遇的時候也不會多說那些個有的沒的冷笑話了。而有一次她專門跑到他家裏做了飯,卻一直等到很晚都沒有等到他回來。
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呢?或者是因為琳前輩走了心情不好的緣故嗎?後面這個想法令櫻有點煩惱,但她更煩惱的是,發現自己非常介意「老師在意那位女子」的這件事。
琳前輩是中元節結束後第二天一早離開的,櫻卻是到了當天中午才知道消息。那個時候,她心裏湧起一股近似愧疚般的感覺想道:使得那位美好女子這樣悄悄離開的,也許是我的錯也說不定。因為自己的態度,說的一些話,尤其是在盂蘭盆舞會上,竟然那樣抱著老師哭泣的行為,都是不合適的吧?
但是,一想到盂蘭盆舞會上,在人群中發現哭泣著自己的老師,抱住她身體的雙臂,在她耳邊那些模糊又清晰的低語,隔著面罩也感覺得到的嘴唇的溫度與形狀……想到這些,櫻感到一陣輕微的顫慄沿著背脊傳遞到脖頸、耳朵然後是臉頰,最後這類似寒冷的顫慄感轉化成了滾水一般的熱度,令她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
奇怪,自己果然很奇怪。上次在老師家裏給他看眼睛的時候也是。為什麼自己總是做出這麼奇怪的行為?事後又為什麼這麼奇怪地在意著?
她只是個沒成年的孩子而已,她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她思念著的一個夥伴就要回來了,她還想要和大家一起去找回另一個自己喜歡著的少年,她要成為一流的醫忍、要讓媽媽為了她可以從那個冷冰冰的家裏抬起頭來……
但是,但是,儘管知道有這麼多事是自己必須去做的,為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如果不是和他一起去完成的話,如果沒有他在身邊開著無聊玩笑逗弄自己的話,如果看不見他那亂糟糟的銀灰色頭髮和懶洋洋眼睛的話,自己竟然會感到這麼手足無措呢?
櫻彎下腰,象要把自己身體內湧起的奇特感覺與混亂思維全部壓迫擠碎似的。然後很快,她直起身來,握起拳頭向空氣中揮舞了一下。
「好!」
想不出所以然的東西就明天再去想吧——這大概也是她做人最大的優點了!
而且,不管怎麼說,走掉的兩個人中,終於有一個要回來了啊!接下來,可以又在一起了吧大家?只要想這件快樂的事的話,不快樂的事也會消失呢!
對,一定會這樣。也必須是這樣。
※ ※ ※ ※
鳴人歸鄉。
經歷了戰鬥、背叛、傷害與成長後,在這個昔日木葉村惡作劇之王、萬年吊車尾的生氣勃勃小子身上,並沒有留下過多痕跡與改變。他仍然是那個一臉傻笑的、頭腦簡單然而心胸磊落的少年。
看到仍保持著昔日模樣的少年,他的同伴與師長們也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出相同的欣慰與喜悅。而鳴人最高興接受到的歡迎方式,首選當然是來自一直掛念著的心儀少女的熱情擁抱,這種只會在白日夢中發生的景象現實上演,著實令他產生了「原來離開一陣子的人比較吃香呢」的無聊頓悟,但接下來其他人效仿的「熱情」擁抱則很快將這種頓悟打擊得煙消雲散。
「被小櫻抱抱我是很喜歡啦!但是……為什麼,你們這些男人也要來湊熱鬧啊?」
在伊魯卡、卡卡西、凱、玄間、小李和鹿丸等人之間被輪流熊抱「蹂躪」的鳴人發出悲鳴,恨不得能施出一記螺旋丸來結果了這些沒好意的傢伙們。
「放開我!男人抱男人,你們這些噁心的傢伙……哇!」
櫻和其他人在一旁笑著,看著大叫大嚷的鳴人和其他人吵鬧的樣子,好象什麼都沒變似的,又回到以前——她重視的、喜愛的這些人們,大家都在一起,她還是這樣小的年紀,可是已經厭煩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所以不要再有人死去,不要再有人離開了。
最後出現的自來也將坐騎通靈蛤蟆壓到已被折騰得一塌糊塗的鳴人身上,向眾人提出了不負責任的提議:
「難得團聚,乾脆大家一起去喝酒慶祝吧!」
不考慮凱老師的強烈反對以及聽到和小孩子們混就大感無趣的幾位中年上忍,自來也的提議倒是得到了少年忍者們的強烈支持。
木葉三忍之一於是象個孩子王似的得意地帶著這幫少年忍者們往酒館街出發。只有櫻發現到了留下來的卡卡西,然而後者只是微笑著對她揮手做了再見姿勢,顯然無意和她們一同前往。還來不及開口詢問,她便被同伴們拉住一起出發了。
「看著吧,一個為老不尊的傢伙和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不知道會鬧出什麼麻煩!我們可不一樣。成年人就該有成年人消遣的方式啊!怎麼樣,還是老地方吧?」
玄間搭住阿斯瑪和卡卡西的肩膀,笑嘻嘻地說。
「抱歉,你們先去吧!我還有點事情,完事後去找你們好了!」
「哎,不會吧?」
卡卡西對幾位老友露出一個無謂的笑容,不給他們抗議的機會,揮手作別,只留下他們互相看看對方。
他們多少都知道他的決定了吧?他們也大概和她一樣,不會願意他那樣做,所以說不定想借著一起喝酒聚會的時候問個所以然。
但他不想談。
他走掉的兩個學生已經回來了一個。大家都很開心,她也是——兩年來第一次見她笑得那麼開心燦爛。如果是他的話,沒辦法讓她擁有這樣的笑容吧?
所以,至少在這個時候,一點也不想談。
開門迎接他的女人有著一張豔麗而蒼白的面頰,露出如同狐狸般似笑非笑的複雜表情。
他揚起手淡淡招呼。
「呦!」
雖然事先有一直不放心的阿凱全程跟蹤,嚴密關注讓自己的學生小李遠離酒精以免惹出亂子。但因為最先喝醉的主角二人組:鳴人和小櫻,在半醉、興奮和眾人起哄般的氛圍中,前者得到了後者比之前的擁抱更加難以置信的禮物——面頰上的一個吻,而引起了濃眉少年的酸楚與嫉妒,接下來的必然行為只有化悲痛為酒精、化酒精為力量——「醉拳」。
當第一張桌子被砸碎時,和一班徒子徒孫們玩得興起的自來也顯然還沒意識到,醉酒的小鬼有多可怕。但是接下來滿天飛的酒瓶、桌子、椅子甚至活人,整個房屋結構頃刻間搖搖欲墜,聚會諸人半驚叫半哄笑著勉強逃脫,留下阿凱獨自一人苦戰可說是無敵狀態的小李和瑟縮在破爛吧台下欲哭無淚的酒館老闆,至此算是應驗了玄間的烏鴉嘴,為這場不負責任的回歸聚會做了個亂七八糟的結尾。
而從狼籍一片的酒館中悠然逃出來的自來也一手抱著櫻,另一邊扛著鳴人,對著因為正好經過卻差點被飛出的桌椅砸到的某人大聲招呼,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這場騷亂源頭地哈哈大笑:
「喂,真巧啊!你來看看這些既沒酒量又沒酒品的小鬼!」
「我說,是你帶這些沒品沒量的小鬼去喝酒的吧?所以不要用旁觀者的口氣來說這種話。」
無辜被捲入的卡卡西自然沒好氣,而被戳穿的始作俑者卻毫不知恥:
「我只是想給鳴人慶祝順利歸鄉嘛!但這些小鬼卻都一個個地不能喝,不過他們醉起酒來還真夠千奇百怪的。沒辦法,那麼就麻煩你這個當老師的,辛苦些送他們回去好了。」
說著他將滿臉通紅的櫻扔給卡卡西,自己拍拍兀自在醉話連篇的鳴人:「小李還是歸阿凱收拾好了,我就吃虧些送這個臭小子。你負責送公主吧,不過不要乘機佔便宜啊!」
「喂,就這樣一走了之嗎?」卡卡西及時抱住象只布袋般被拋給自己的櫻,皺起眉,「他們可砸壞了整個店啊!」
「沒關係,酒館老闆明天會把損壞物品帳單寄到綱手那裏吧?她會負責搞定的。」
自來也仍是滿不在乎地,扛著鳴人迅速離開了這是非之地。卡卡西喊他不住,嘀咕道:
「讓綱手大人知道的話,她搞定的恐怕不是帳單而是你才對吧?」
但是,現在最需要他操心的,還是手上這個更麻煩的小人兒吧!
櫻在他懷裏仰起頭,臉上帶著酒精造成的紅暈和傻笑:
「老師……的臉好奇怪啊!」
「奇怪的是你的臉才對吧?」他苦笑著說,然後蹲下身把她沉沉的小身體背了起來。
「到底喝了多少啊?女孩子醉成這樣很難看吧!」
「囉嗦!只喝了一點點而已,不要用大嬸的口氣教訓人啦!」
櫻把臉貼在那個寬闊的背上,口齒不清地咕噥著反駁道。
「好、好!不管怎麼樣,還是先送你回家吧!」
原本還乖乖趴著的櫻一聽見「回家」兩個字,頓時又打又踢地掙扎起來:
「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家,放開我,我不回家……」
「哎呀!別亂動…要掉下去啦……」
「我不回家啦!不回、不回、不回!」
「不回家怎麼……啊!別扯我頭髮!痛痛痛…」
被櫻捶打著和揪住頭髮的卡卡西眥牙咧嘴地想起,阿斯瑪那些傢伙為什麼老叫她「小野貓」了。
「哪里都好!不回去……現在……酒醒前,不可以回那個家裏!求求你,現在別送我回去,老師……」
但是,她含混而軟弱的聲音,令他心裏微微刺痛。
「好,」他把她的身體托托正,「現在不回去!不過,要是發生什麼事,醒了酒後不能怪我啊!」
「恩。」
放心下來後顯然又被醉意弄迷糊了的櫻只咕噥了一聲,對他這個不良玩笑完全沒反應。
「唉唉,真是的!」
銀髮男人歎口氣,看看仍是一片混亂的現場,背著沉醉的公主轉身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群中。
回到一片黑暗的公寓裏,卡卡西把櫻放到沙發上,脫去她的鞋子。少女如同白蘑菇一樣的腳趾不安分地扭動著,趾甲偷偷塗了透明的淡粉色蔻丹,右腳的小腳趾上還套著一個刻有精緻花紋的細細銀環。也許是流行吧?真是小女生那種典型的、自以為美的可笑裝飾。
他想,有點無謂地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去擰了把熱毛巾給她擦臉。
毛巾的熱氣和濕度讓迷糊中的櫻很不滿似的鼓起了嘴,發出像貓咪一樣的嗚嚕嗚嚕聲。
「覺得燙了嗎?」
「……」聲音很小。
他低下臉,又問了一次。
「……很熱呀!想喝水!」
櫻低低地咕噥,兩排濕潤的睫毛啪嗒啪嗒地,綠松石一樣的眼珠在酒精的霧氣下不穩地浮動著,在好容易努力對準焦距看向他的臉後,鮮豔的嘴角沖他露出了一個無意識的淘氣微笑。
和上次一樣吧?已經這麼地近了,近到只要再低一點點,就可以嘗到這笑容的味道,從那濕潤、可愛、脆弱的雙唇之上。再低一點點,甚至就可以完全覆蓋上這具已經在自己身下的小小軀體,打開那雙無力抵抗的纖幼長腿,滿足心中野獸黑暗強烈的欲望……
迷糊愛嬌的聲音。總是纏在身邊的學生。任性、倔強、柔弱、嫵媚的孩子。
小孩子。小孩子。小孩子。
——你們,是不可能的!——
深深吸進一口氣,深到心臟幾乎窒息的痛苦可以壓下身體欲望的灼痛後,再次站起來走到廚房的餐桌旁倒了杯水,幾滴水濺到手背和桌面上。
他盯著手背上的水珠看了一會兒,然後回到客廳把櫻扶起來。
她靠在他肩上,就著他的手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後,皺起鼻子:
「呃!味道好怪,加了什麼?」
「薄荷香草的茶包。還是你上次塞給我的,說是什麼健康提神,用來醒酒倒不錯。就算難喝也不能怪我吧?」
櫻嘟起嘴,有點不服氣,但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只好低下頭乖乖又喝了一口,滿足似的小小歎口氣,在他肩頭胡亂蹭了蹭嘴,嘟囔著:
「和我說說話……老師!別讓我睡著了!」
「如果想睡的話就睡一下吧!」
「不行呀,我可沒有在狗窩中休息的打算呢!」她故意搖搖頭,然後聲音低下去,「而且,你知道我家裏的情況吧?老師,不回去也不行!」
他愣了一下,低頭看看她有點暗淡的小臉,然後迅速轉開目光盯著手中的水杯,若無其事地問道:
「好吧,想說些什麼呢?」
「什麼也好呀!嗯……比如說,老師,你最近有點奇怪呀!」
「哪里奇怪了?」
「全部、全部、全部都很奇怪啊!今天也是,鳴人終於回來了,你這個當老師的,為什麼都不和我們在一起呢?」
「跟著你們這些小鬼去混的話,會被阿斯瑪那些人笑死的。」
「誰是小鬼啊?你這個不良中年人,別給自己鬼混找藉口!」
櫻不滿地咂舌,抬起頭用一根手指輕戳著卡卡西的肩膀。他把臉轉向別處,發出一下低低的笑聲。
薄荷香草的涼薄氣息從水杯杯沿處繚繞升起。
「呐,卡卡西老師,我們,還有鳴人,不會再分開了吧?」
再分開?但我們又何曾在一起過?
「我們一起,去把佐助也找回來吧?然後,第7組就和以前一樣了,對嗎?」
和以前一樣?對,你要的不過是這個:和以前一樣,可以常常欺負一下那個喜歡自己的黃頭髮小子,卻為自己有點喜歡的另一個小子做出些愚蠢的行為,再和死黨的女友吃吃飛醋吵吵嘴,執行些無關緊要的任務……
還有,在我身邊,使使性子撒撒嬌,撇著鮮豔的嘴角,為我做上一頓好吃的晚飯時順便裝裝老成教訓人的樣子,把頭髮撩到耳朵後時一個不經意的手勢——如果我所要的也不過就是這個,該有多好。
但一切從很久以前就不一樣了——當我在其他人身上卻想著你的臉達到高潮時;當你已經不再只是我心中的花,而已成為我心中的野獸時……
「我會把佐助帶回來的!」他站起來,把空了的水杯小心放回桌上。
這是我答應你的,也是對我的離開最有說服力的藉口。
「‘我’?為什麼要用單數人稱?老師!」
她立即糾正。即使酒精的作用還沒有完全揮發殆盡,仍然能夠察覺到他措辭的微妙不同。
「老師,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哎呀,醉酒的人就不要那麼敏感嘛!看來你酒醒的差不多了,自己能回去嗎?」
他沒有回過身來,笑著調侃的聲音,帶點冷淡,仍然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但是那個此刻背對自己的熟悉身影,卻令她的心象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
她站起來,向那個背影抬起手臂,指尖猶豫而彷徨地只能觸摸到空氣,這麼近又那麼遠的這個距離,這個人……
為什麼,不回過頭來,看著我?
「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算了。我在想些什麼,多心些什麼,什麼也不會發生的。不是嗎?就算只是這個背影,他不是仍然會在我身邊嗎?他這樣答應過我的,我的老師。只要這樣,就夠了。
她心裏這麼說著,放下徒勞的手臂頹然轉身。
同時,他卻終於轉過身來,看見她那困惑、沮喪而孤單的背影,潤而重的頭髮垂落在臉頰兩旁,從領口處露出有著細細淡淡的茸發、以及哀婉而纖細曲線的潔白後頸……搶在理智之前,雙手已經伸出了出去,從後面緊緊抱住這個他渴念已久的身體,將嘴唇印在了那秀美後頸的肌膚之上。
櫻張大了眼睛,身體因為過度震驚而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也做不出任何反應——他把她抱得那麼緊,緊得仿佛快把她纖細的身體揉到自己的身體中去了;而落在她頸窩間的嘴唇,像火苗一樣,灼疼了她的同時,也讓一陣隱隱的甜蜜感襲上心頭。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卡卡西老師。不是常常一頭撞進去的那個懷抱。不是曾經被逗弄時在額頭上落過的那個吻。
這是一個強大、專制、貪婪、急切的成年男性,滿帶欲念的擁抱,滿帶渴索的吻。
她一直知道,卻假裝不知道的這些。令她感到甜蜜、好奇又恐懼的這些……
震驚與混亂之後,本能讓她採取了自己也沒意識到的行動。
「啪」!並不大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聽起來格外刺耳。
他沒有躲避,只是歪歪頭,有些蒼白的臉上看不出被打的印記,異色雙瞳中帶著一絲自嘲的苦笑,在櫻看來卻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
「混蛋……混蛋!混蛋!我再也,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真是沒新意的臺詞呢!小櫻!
他站在原地,看著少女眼睛中浮現出淚水喊出這些話並打開門沖了出去後,不帶觸動地想道。
手臂中曾抱住的纖細與溫軟,嘴唇上殘留的觸感與香味,你的顫抖,驚慌,憤怒,淚水,沒新意的責難……已經隨著我最後伸出手的那一刻結束了。
以後,就如你所說那樣吧!
再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