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隔天，看似毫無差異的校園，瀰漫著蠢蠢欲動的詭異氣氛。
位於這氣氛中心位置的阿人，明顯比昨天還要更浮躁。
下課時，我們在廁所內偶遇；他張開了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像是喉嚨缺乏水分般的發出「呃」的聲音，尷尬的轉身離開。
午休時，退出表演的兩位學弟來到了班上。
令人意外地，他們兩人找的不是阿人，而是應該已無相關的我。
「有事就去社團教室說吧！」
我這樣建議著，接著便準備離開教室。站在座位前聊天的季雨，眼神捕捉住了面帶疑惑的我。
過沒多久，我向學弟要求「等一下」，讓季雨緩緩的跟了上來。
＊
兩位學弟說明用意之前，我和季雨默默地盯著【潔絲蒂】；想起那晚季雨的舉動，再過了幾個月之後，仍然不瞭解那些舉動有何重要的意義。
社團教室內只有我們四人。首先開口的，是原先主唱的學弟。
「學長，你和人傑學長吵起來了，對嗎？」
我嘆了口氣、聳聳肩，再點點頭。
「噢…因為我們的關係嗎？對不起。」
「對不起。」鼓手學弟跟著說。
「事實上，主要的原因不是你們。」
我思考著該說些什麼
「我反而比較不贊成屋頂突襲表演。」
「那，還是會表演吧？」主唱學弟皺著眉頭。
「原本，我只是不太認同這種非正式的行為。但這是你們樂團的渴望，所以我沒有反對或是阻擾的理由，甚至我會在沒有利害的關係下幫忙。但是－」
我的語氣變得更為嚴肅
「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剩下的成員在堅持要表演，而是阿人一意孤行的想做這件事…我有說錯嗎？」
「我氣的是他這種自我中心過於強盛的作風。」
鼓手學弟正色地說：「家尉學長，可以聽聽我們的想法嗎？」
「好的。」
「…事實上，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算是…反對屋頂突襲。」
「啥？」
「從一開始說要屋頂突襲，人傑學長和家尉學長就替我們煩惱之後，我們就沒有反對的想法了。」
「真的，從來都沒有想要反對的意思。」主唱學弟補充說。
我反問「你們都沒懷疑『屋頂突襲』會那麼順利？事後都不會被學校盯上？阿人和我快畢業就算了，你們還有重要的高三，不是嗎？」
「當然有。」主唱學弟說「我已經快被留級了，就是因為考慮到後果，才怕被學校盯上。」
鼓手學弟接著點點頭。「我也是。原來只像是惡作劇性質的活動，被當成造反作亂一樣，要是被我家人知道了，搞不好以後就不能再玩音樂了。」
「我們並不是不願意去突襲屋頂，只不過是我們自己拖累大家了。」
「恩…那麼，跟我說這件事是為了…」
他們兩人面面相覷，似乎在用眼神爭論該由誰開口似的。
最後，有些緊張的主唱學弟先開了口。
「家尉學長，我想讓他們順利演出…包含了能全身而退。」
「我們即使不能演出，還是可以做些什麼吧！」鼓手學弟補充說。
「所以請家尉學長跟人傑學長和好。這是我們兩人的想法，我想其他團員應該也會這麼想。」
「…你們還是沒考慮到現實的阻礙和後果嗎？」
「有的！只不過，這就是我們考慮過後得出的結論。」
「我並不想跟阿人鬧僵，而他為了這事也消耗很多精力。」
我看了看季雨，她的表情瞬間從疑惑轉為興奮
「讓我想一下，再跟阿人談談。」
＊
我和季雨留在原地，兩位學弟則暫時離開了教室。
幾分鐘後，他們帶著阿人回來了。
在學弟說明用意之後，阿人雖然表情較為放鬆下來，卻仍然滿懷心思的看著我和季雨。
看到他頹糜的模樣，不知怎的又想要脫口而出尖酸的苛責。
然而，一直保持聆聽的季雨，卻在此時站了出來。
「阿人，你一定很不喜歡拼了命努力，卻根本就沒目標的感覺吧！」
季雨的語氣是和緩、聽不見敵意的。
「你和家尉…你們都是我遇過最好、最厲害的男生。同時，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呵呵，妳真會說。」阿人自顧自的說。
「所以，請你們不要妄自菲薄。你們兩人合力的話，一定想的出雙方都能接受、對學弟而言最好的方法吧！」
「是啊！學長，請別再吵架了。」主唱學弟說。
「為了我們的事讓學長不合，那一開始就不該有這計畫了。」鼓手學弟接著說。
「…家尉，主要是你怎麼說？」
「什麼意思？」我看著阿人說。
「因為，你若真的要阻止的話，那就這樣結束了。」
「結束是說…」
「就是說計畫取消了。」阿人苦笑的說。
「在昨天之前，我會說『結束就好了』。」
「家尉…」季雨轉過身來。
「你記得自己昨晚說過的話嗎？記得你罵我些什麼嗎？」
「呃…」
在我開口要指責阿人時，季雨伸出手示意要我停止。
她的手掌抵在我的胸口上；
自心臟位置傳來的溫度裡，有股讓一切都平靜下來的冰冷感。
不自覺想起第一次和她打勾勾的樣子，即使是在春末夏初的這個時候，季雨身上那份隱晦的冷冽依舊是絕望般的強烈。
「阿人就是太聰明、思考的腳步太快，結果容易讓人誤會。家尉，你不介意的話，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說完，季雨毫無玩笑意味的低下頭…
「等一下啦…」阿人趕緊阻止季雨「好好好…家尉，昨天對不起了。你也知道我最近比較忙碌…」
「再多點誠意。」季雨說。
「…對不起。我該針對的不是朋友，而該是學校。」
「恩～家尉，換你了。」
「…」
「家尉，怎麼了？」季雨說。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就說『別在意。我們來討論今晚的活動行程吧！』」
「『別在意。我們來…』」
「呵呵呵呵…」兩位學弟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季雨疑惑的說。
「對、對、對不起…只、只是啊」主唱學弟先回復正常的說「在我們的眼中，人傑跟家尉兩位學長啊…很不禮貌的說法，是說一個像野馬一樣無法控制，一個是像流水一樣難以理解與掌握。結果，今天看到兩位學長拿季雨學姊一點辦法也沒有，若要譬喻的話…」
「像當年歐尼爾對上歐拉朱萬一樣，根本就佔不到什麼便宜呢！」鼓手學弟接著說。
「…確實有點像。」我說。
「…季雨是我們的神啊…」阿人也點了點頭說。
「各位同學～別拿我尋開心了，午休快結束了喔！」
我清了清喉嚨，腦中閃過媛琳的話。
試一試、看一看自己到底有沒有那『絕對的可能性』。
「唉…反正我是個笨蛋嘛…『我們來討論今晚的活動行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