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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雨的生日過後,阿人與詩織的互動才漸漸恢復。
然而,進入炎熱的夏季時,詩織向我們坦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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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妳們沒看錯。我跟他在交往-那個華柏豪。」
丟下這句話就要跑走的詩織,被季雨異常敏捷的伸手攔下。
「那個人就是華柏豪?什麼時候認識這個學弟的啊?」季雨說。
「都是學生會的啊!今年初才比較認識深一點…前陣子才答應跟他交往。」
我小聲的對季雨說:「不知道學校有多少學妹跟男生會失望…」
阿人不在教室內,大概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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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曝光的緣由是:我和季雨相約放學後去買園遊會的材料,在放學後直接前往了東區。在我半開玩笑似的,要求搬貨的酬勞是漢堡之後,我們在速食店看見了詩織…以及牽著她的手、不時和她咬耳朵說話的高挑男生。
那為男生的身材瘦長、戴著粗框眼鏡、短髮,長相斯文-但不是弱質書生的那型。
兩人從進入店內到離開,竟然始終未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華柏豪…聽說是籃球隊的新進球員,卻沒有刻板印象中體育員粗俗多話的形象。
傳聞很多女生喜歡他,理由不乏有「他人很好」、「害羞起來很可愛」、「有型」、「不多話,很酷」。比較起來,雖然都是校園男性名人,阿人的名氣包含了一半的負面評價,學弟的名氣卻幾乎都是比較正面的。
『什麼?這樣講起來,好像我輸了一樣!』我可以想像阿人聽到我的分析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幼稚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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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這樣講起來,好像我輸了一樣!」
才過了兩節課,不知阿人從哪得知的,便向我詢問消息的真偽;我說出簡單的分析之後,得到了阿人預期中的反應。
「這種男生喔,上了大學就不會受歡迎啦!久了大家就沒興趣了啦…」
他不以為意的搖搖頭。
同時,外頭卻傳來女生的怒罵聲:「柯人傑在嗎!」
「來了!」
阿人似乎對這話題沒興趣似的,慢慢的走向了教室外的女生。
詩織交了男友,意味著我們四人的相處會有一定的變化,他都完全不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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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兩人的交往,在校內學生之間傳了開來。
當他出現在教室外頭時,引起了女生的一陣騷動。
「麻煩一下,我要找何詩織。」
「詩織!學弟找妳。」「他好可愛喔!」「進來坐啊!」
班上為數眾多的女生,看熱鬧般的聚集在窗口。消息到底是怎麼傳開來的啊?
「其實還滿大膽的耶。」
和其他同學一起吃中餐時,偶然坐在我前面的季雨,側著身子說話同時,夾起了便當裡我最愛吃的馬鈴薯塊。
「聽說他並不會跟女生搞曖昧,滿規矩的一個學弟。」她說。
我伸出筷子,夾起季雨飯盒裡留到最後的炸春捲,無視她依依不捨的眼神,快速放入口中。
「跟詩織交往的話,不敢隨便亂來吧…女方那麼強勢。」我邊吃邊說。
便當附的小罐柳丁汁,從我桌上消失了。我把白飯扒完後,柳丁汁以環保的壓扁狀態,彎腰坐在我的桌上。季雨擦乾嘴角的黃色液體,拿起我的空便當盒走向垃圾桶。我看著站在窗外等待詩織的學弟,才想看看阿人有什麼反應,卻發現他根本就不在教室裡。
詩織和阿人提過這件事嗎?以阿人的個性來說,會老老實實的說些「恭喜妳,要長久喔」的客套話嗎?
我想應該是不太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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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園遊會的社團表演,我在社團登台表演上負責鍵盤演奏。
練琴-或者說是練團-是許許多多基本動作的反覆操練。
有趣嗎?當然不覺得有趣。要不是季雨說「想聽聽看,有點期待」,我大概連社團教室都不想踏進去了吧!
詩織交了男友後,與我們課後一起行動的時間銳減;阿人沒有了詩織的指揮,更是難以捉摸他的行蹤。
雖然看似增加了我與季雨的單獨相處時間,但當我們坐在餐廳過著Pasta day時,兩個人不斷尋找歡樂的話題時,似乎多半是為了掩飾那股莫名的失落感。
梅雨季節剛結束之際,園遊會的日子就到了。
忙碌的詩織、偷懶的阿人;三個人裡只有季雨確定會來觀看社團表演。
表演前一小時,主唱戴著口罩出現,滿臉抱歉的表示他感冒、喉嚨痛,待會根本就不能唱了(除非大家想聽某種特殊唱腔的風格)。怨嘆太過湊巧時,大家還是想著要找出誰是替代的人選:
「第一首我是還可以啦!第二首我不會唱耶!」會聽流行樂的第一吉他手。
「我不會唱這首歌。」不聽西洋搖滾的貝斯手。
「……」唱別首歌的女主唱看了我一眼。
「要不然就不唱這首歌怎麼樣?」唱歌很普通的鼓手建議。
「可是都練了,也不適合把安可曲拉上來…」唱歌很難聽的第二吉他手說。
「……」女主唱的眼神直盯著我,接著其他人也將眼神投了過來。
「我嗎?」我作出了自認最接近「為難」的表情「你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看看啊?」
「……」
樂團的默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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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首歌曲表演結束後,我拉近鍵盤前的麥克風,將它固定在最不需費力湊上嘴的角度上。
體育館內,季雨站在中央偏後方的位置,手裡拿著教室販賣的飲料。她輕輕揮著空出的另一手的樣子,我忍不住抓了抓頭,笑了出來。
「這首歌的歌名,中文叫作…【願你在此】。」
第一吉他手的聲音十分低沉。
第二吉他手先彈奏著一段重複的和絃,接著第一吉他手加入演奏,然後我的歌聲,隨後是鼓聲—雖然這一切都顯得十分粗糙。
在那個忘記姓名與矜持的幾秒裡,我變成了穿梭沙漠上空的一陣風,自海上夾帶的水珠落入地面蒸發,我在無力挽留的行進中,想像著沙漠的盡頭…
感受到台下無限的注視,都在轉瞬間融入了光圈裡。
間奏時,我敲著鍵盤,加入兩位吉他手的演奏裡;鼓聲再度出現時,掌握歌曲的高潮部分時,我自認十分投入的大聲唱著:
「How I wish, how I wish you were here…」
奇妙的是,台下的學生像是逐漸消失了一樣,整個空間裡,似乎只剩一個人還強烈的存在著。
是她。
即使眼前所見只有荒漠,或者是逐漸昏暗的深海,她的身影都不會因此而破碎。
從那之後,我所清楚得知的,是她對我而言的特殊存在。但我並不認為,那跟愛情會牽扯上任何的關係。
*
季雨和我一起走回教室的路上,並沒有說出稱讚的公式台詞-「你好棒、唱的太好了」這類的-我知道那表示她很認真在聽,所以無法說出那些太過公式的感想,怕我會覺得是敷衍的台詞。
她說:「那首歌的專輯你有嗎?」
「有啊!」
「可以借我嗎?」
「喔好啊!跟之前送妳的專輯是同個樂團喔!」
我想起了卡夫卡,以及那令人震撼的【蛻變】。相較之下,我們在穩定的生活中待了太久,雖然口裡會喊著寂寞,卻從來都不曾真的那麼寂寞。
「喔!學長!學姊!」
華柏豪正巧走至我們兩人面前,手裡捧著許多食物和飲料。
「怎麼拿這麼多東西啊?」
「啊你們好!幫我拿幾個走吧,都是別人請的,我吃不完…」
「多謝啦…阿怎麼沒找時間陪詩織逛逛啊?」季雨撿起掉落地面的飲料。
「我都沒找到她耶?手機也不通,大概太忙了吧!對了,今天有救護車來學校,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華柏豪一臉茫然的表情。
「剛剛我們在體育館,所以都沒聽見耶。」
「喔好吧。你們盡量拿吧,不要客氣。我要先走了,再見!」
我們各自拿了兩包食物和飲料,心中正稱讚學弟很會做人時,他就快步離開了。大概是去找詩織了吧!不過今天詩織大概也很忙碌吧!雖然游泳社不會有活動,但學生會長的身分就夠詩織忙翻天了。
「游泳社為什麼沒有活動啊?」我無聊的問。
「要什麼活動啊?游泳比賽嗎?」
「恩…泳裝秀呢?」
「詩織這關就過不了,就算通過了,她也沒空攪和這種活動…她不參加,那這活動還有男生來看嗎?」
…一般情形來說,好像也是。
「但我都沒有機會看過妳們泳裝的模樣。」
「游泳池室內啊,體育課又沒排到。」
「排到時就全班女生集體肚子痛。」
「那是隔壁班做的吧!」
「哪怕一生只有一次也好,真想看看高中女生穿泳裝游泳啊…」不知道為什麼冒出這種話的我,低頭吸了口又甜又膩的珍珠奶茶。
*
我們走到了教室區,走廊上都是校內的學生工作人員、以及穿著便服的校外訪客。走走停停時,在二年一班外頭遇見了同班同學。
「石頭!嗨!」季雨向綽號「石頭」的男生打招呼,他是個身高不高、皮膚泛黑,肌肉飽滿的棒球社社員。
「你們兩個喔,回去教室幫忙吧!」
「我知道了,再晃一下就回去了。」我嘗試爭取一些空閒時間。
「還有,妳們不在教室的時候,何詩織昏倒送醫了。」
「怎麼了?」我們兩人異口同聲的急問。
「不清楚耶,不過陪她去醫院的楊嘉臻打電話回來,說她沒事,應該只是太累。你們休息一下,也回教室幫忙吧!」
話一說完,石頭就離開了。
我停下腳步。身旁同樣動作的季雨,看似沒有回教室的打算。
無須任何的言語,我向她點了點頭後,兩人快步走下樓梯,跨出大門攔了輛計程車,朝醫院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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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嘉臻站在電梯附近,引導我們前去病房。
詩織躺在床上,手臂吊著點滴,閉上了眼睛正在休息。
「有醒來過了,現在又睡著了。」楊嘉臻說。
「有說是什麼病症嗎?」季雨走向了病床。
「醫生說是太疲勞。」
「連體能這麼好的她都會太疲勞。」我想起了游泳社百米第二名的成績。想找張椅子坐,卻看見了椅子上有一頂很眼熟的安全帽。
「柯人傑剛剛來過。」
「阿人?騎車來的嗎?那他現在在哪?」
「他…在看醫生。」楊嘉臻說完後聳了聳肩。
「看醫生?他不是來探病的嗎?」
「他來的路上好像發生車禍。醫生看到他就說,他身上的傷還比較嚴重,就把他抓去治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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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骨折啊!」阿人不耐煩的說。
「騎太快了吧。」季雨皺起了眉頭。
「你不是在偷懶,又怎麼知道她昏倒送醫了。」我看著阿人的右手石膏。
「我有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啊,那個時候有順便看了一下是誰要送醫。」
找到阿人後,我們三人慢慢走回詩織的病房;本來還有些緊張他的情況,在看到右手前端被石膏包覆,伸出的指頭都無法動彈時,還是覺得有些滑稽的笑了出來。
說起來,阿人還是很關心詩織的,才會這樣急急忙忙的趕來。我們四人的關係還是沒變吧!突然想起今天遇到的華柏豪,為什麼他會不曉得詩織送醫的事呢?是太忙了嗎?還是說他不夠關心詩織?
仔細想想,在詩織和學弟交往的這段時間,我從沒聽過她們感情上發生的不順。兩人的交往雖然是眾所皆知的事,但卻不會在校內有親密的舉動;男的經常會幫女的買健康食品,對於之前那些追求詩織的男生,也用很自然的態度和他們化敵為友。而一向強勢的詩織,也稍微收起了鋒芒,對學弟少了那些主動的指揮。若照這樣順利的發展下去,實在不可能想像會有分手的時刻到來。
回到病房之後,楊嘉臻站在房門外,表示詩織還在熟睡中。病床前多了一男一女,季雨說:她是詩織的媽媽;男生靜靜的看著病床上的詩織,正是華柏豪學弟。
突然,詩織好像睡醒了,躺在床上左右扭動身體。走近病床,向床邊的兩位點頭致意後,我便半舉起右手的打聲招呼。
「嗨。」
「我們都來了。」身後的季雨說。
「……」睜開眼睛的詩織,看了看我們。順著她的視線掃過,卻同時發現,阿人並沒有在病房內。
「柯人傑呢?」楊嘉臻往門外探頭,卻沒有看到阿人。
我轉過頭,往門口踏了一步,卻迎上了季雨的視線。她做出一個嘴型,應該是「NO」吧!Why “NO”?季雨為什麼不讓我去找阿人呢?
詩織昏倒的理由,據她自己的敘述,是因為連續兩週都睡不好,特別是園遊會的前兩天,為了做好園遊會的細節,幾乎都熬夜沒有睡覺。
季雨對詩織顯露出少見的嚴肅,要求她直到學期末都不准在這樣做了。
華柏豪沒有向詩織的媽媽說自己是「詩織的男朋友」,只說是「她很照顧的學生會學弟」。但當對方客氣的說「也請你以後稍微關照一下詩織了」,華柏豪很認真的(當然我們知道,這是聽者有心)回覆「我會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去年九份那天,那個要去尋找迷路的詩織,很自然的露出無奈表情的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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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收拾後,依舊沒有找到失蹤的阿人。
由於沒有回去幫忙的緣故,所以必須負責收拾善後與清掃。我和季雨站在公車站牌前,疲勞的緣故,使得兩個人講起話來零零碎碎的。
幾分鐘過後,季雨等待的公車,減速停在不遠處的紅綠燈前。
「為什麼,妳那時候說不要去找阿人啊?」我突然想起下午的事。
「因為會不太自然。」
「不太自然?」
「親人和男友在場,卻有個為了詩織而受傷的朋友先到,」季雨拿出公車卡,「感覺像是比他們還緊張似的。那這樣不是很尷尬嗎?」
「可是阿人不算是太普通的朋友吧?」
「對啊,就是因為不太普通,所以相對那兩人會更尷尬啊!」隨後她加了一句「我是這麼覺得的啦!」
轉為綠燈後,季雨朝著公車揮了揮手。排在上車的隊伍裡,她沒有再多做解釋,最後上車前說了句「你唱歌時有看到台下的我嗎?」。
我僵硬的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