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公也腹飢
水田邊你一個人盤腿寫生字
不遠處一隻水鳥垂下雪白的長喙
專心讀認十畝百穀香
讀到字粒金熟瞌睡去
遠遠聽見阿嬤行來喚
她說:金孫啊,咱回家蒸饅頭
再剝半斤花生磨嘴齒
花生仁鹹香鹹香像眼淚
阿嬤是你筆下一本習字簿
她抱你啃饅頭,塗寫幾頭烏鴉偷吃米
往下翻一頁又寫:換我吃。
擦身時,阿嬤是你手中一尊瓷娃娃
肥皂池塘邊她安靜解開自己
像一尾蝴蝶探出黑夜的繭殼
人大一吋鬼心眼,嘴甜好似糊蜜糖
為討一片麥芽糖膏子餅
為她高興時便穿一件藏青舊旗袍
襯一套樟腦桂花刺繡領
玩累想憩,阿嬤便是樹
你腳後淋雨額前就緊燒
她顫索捧一碗符灰麵湯
你忿忿抗議:死塵哪有雞湯香!
過一場病,兩個人從此過完一輩子
你踩著拖鞋喝甜粥
看她挑揀兩落脆豆芽
不留神崩斷腕上琥珀念珠線
晚春裡飄落一地銀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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