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文章裡曾提過自己對料理的一些感受與心得，只是簡單的抒發感想，沒想到得到的迴響卻很多，除了鼓勵及留言外，甚至還有朋友寫信告訴我『好噴淚的文章啊…』、『祝你阿媽早日康復…』等等的，實在讓我有一點驚訝及感動。
其實，在我的記憶裡，不只有我阿媽為我做菜的回憶而已，還有幾件事也都是跟料理是有關的。在這些事情裡，扮演主要角色的食物滋味為何，我早已忘記。然而，所有過程在我心裡卻像溫馨的老電影般清晰歷歷。 就如同前篇文章所說的，料理是一種記憶，是一種回憶，它帶給人們的不只有溫飽而已，而是一種人與人互動的過程，是一種心與心融合的結果。
這是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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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第一段故事還是與阿媽有關，配角是小姑姑，串場的料理則是『芋頭』。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我只知道那時我還非常小，應該還沒有超過三四歲吧。某一天，正在客廳玩時，突然阿媽走了過來，她拉著我去洗手，然後帶我到廚房坐下。 我看到地上一個好大的鋁盆，裡面有著一顆顆淺紫色的東西，而一旁的小阿姑則正用著棒子努力地往那些盆中的物體擣去。我不懂她們在做什麼，心中唯一的想法是：『我也要玩！！』。
阿媽將我牽到盆子旁，我蹲了下來。 這些怪怪的淺紫色物體還冒著些許白煙，空氣中盡是淡淡甜甜的香味。 阿媽讓我將手放入盆子旁邊的冷水桶裡浸了一下，然後溫柔的將我的雙手放入那團紫色的東西裡。 『阿媽，燒燒…..』。 但我覺得很有趣，用手大力的在盆中抓弄，好像在玩著熱熱的泥巴一樣。 這泥巴在三個人六隻手的擠弄下，愈來愈鬆軟。我不懂到底在做什麼，只覺得好快樂，第一次這樣『玩』食物而不會被罵……，嘻笑的聲音傳遍廚房，心裡覺得好高興好高興。
小阿姑接著又將水、麵粉及糖加入盆中，我更興奮的用力『玩』這陀慢慢帶有黏性的紫泥。 『奇怪？！愈來愈香了』。 阿媽突然挖出一團『泥』給我，叫我捏個形狀出來，我記得我做了個小圈圈，及一顆星星。 看著這堆泥土在阿媽和阿姑的手中變成一個個小東西出來，然後『泥土』慢慢的消失了。
我又被帶去洗手了，洗乾淨後阿媽牽我回到客廳坐下。不知過了多久，阿姑端出一盤也是冒著煙的金黃色東西過來。
心中訝異，因為，我看到了我的圈圈及星星，正冒著煙及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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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做蛋糕，原因來自母親第一次烤蛋糕的香味。
不記得故事的開始了，只記得時間是在我國小的時候。有一天，母親突然搬出蛋糖麵粉、鐵鍋、大碗、筷子及一個特別的『中間有洞的圈圈碗』。 我好奇問她要做什麼。 『蛋餅嗎？』，因為那是我們最常吃的甜點兼早餐。 『不是！ 是蛋糕。』，『什麼？！蛋糕！！』，我心裡想，那怎麼可能，蛋糕不是要在麵包店才做得出來嗎？ 我睜大眼睛看著母親準備變的魔術。
將蛋的黃白分開後，媽媽說，黃的擺在一旁備用。 然後拿起筷子（沒錯，是用筷子，在那個年代裡），緩緩的打動大碗裏的蛋白。這是很累的工作，但辛苦是有代價的，慢慢的，蛋白由淺黃透明的水樣變成潔白膨脹的鬆軟。繼續打下去， 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停下了筷子，那蛋白已經成為雪白的大山，高高地聳立在碗裡。 接下來，加入麵粉、糖及打散的蛋黃於碗中。 等一下！ 蛋黃可不能全部用光，得留一點才行。 我不明白，問了母親，她只是說晚一點你們就知道。
將所有東西拌勻後，母親將它們倒入事先塗了花生油（沒錯！是用花生油，在那個年代）的圈圈碗中，然後，又將剩下的蛋黃液以花樣的方式『寫在』黃色泥狀的表面，原來那是為了形成裝飾用的花紋。 看著黃色的泥狀物漾在碗裏的樣子，我心想『真的會變成蛋糕嗎？』。 母親將大鐵鍋置在瓦斯爐上，然後把裝著黃泥的圈圈鍋放在鐵鍋中，點起爐火後，覆上鐵鍋蓋，就這麼乾燒起來。 很奇妙的，幾分鐘內，空氣中就開始充滿了淺淺的蛋糕香味，然後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我覺得好興奮，蛋糕！是蛋糕！
不知過了多久，母親將鐵鍋搬離爐火，小心翼翼的放在餐桌上，大家圍在桌邊，瞪大了雙眼，一輩子沒那麼緊張過。
緩緩的打開鍋蓋那一瞬間，一股熱騰騰的蛋糕香味往上竄出，看著聞著香甜的熱煙，我不敢眨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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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件事跟料理比較沒有關係，雖然還是有食物牽涉在其中。
那是我上國中的第一天。
經過半天的課後，緊張的情緒稍微得到抒解。我記得在新生訓練時已經填過單子，也繳了餐費，中午訂的外送便當應該會平撫不安的心及飢餓的胃才是。 看著值日生將一簍的便當提來，我跟著完全不熟的同學衝到講台旁去找我的便當。 一陣狂翻亂攪，眼看大家都拿到便當開始吃了起來，我突然發現，在這堆香味中竟然沒有我的份。 再仔細看看簍中，的確已經沒有便當了。 我心中懷疑，甚至偷偷地察看四周，是否有那一位『同學』正在吃『兩個』便當的。
確定沒有！
我不知如何是好，怎麼辦呢，又沒有帶錢，難道要餓著等到放學嗎？ 突然，想到姊姊也是在同一個學校唸書，我依稀記得她的班級號碼，去找她吧！ 怯生生地走在樓層間，不敢問人，一個人摸索著往可能的方向前進。 好不容易看到正確的號碼，我站在遠遠的門外偷偷往裡面瞧，找尋姊姊的身影。
都是三年級的女生，人太多了，我看不到她。
實在不行了，我走到門邊，找了一個看起來和善的『大姊』，『請問XXX是不是這班的？』，她說『是啊！你是她弟弟嗎？』，我說『是！』『可以幫我叫她出來嗎？』，『好！你等一下』。 其實時間並沒有多久，但我卻覺得彷彿過了一世紀般。好像很多懷疑的眼神正在看著我。（我搞不懂，那時怎麼這麼膽小？！）
突然聽到一聲『怎麼了？ 你找我幹嘛？！』，我看到姊姊出現在門口，心中一激動，就哭了出來。『我的便當不見了……嗚嗚….』
那天午餐，是一杯有著眼淚的紅茶及一包激動發抖的滷肉飯，它們全是姊姊帶我去福利社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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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有太多的回憶與料理有關，而這些都是曾經照顧過或關心過自己的人們所給予的。
我一直喜歡料理，因為，除了樂趣外，我也知道那是能帶給周遭人們歡樂回憶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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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的目的是什麼？
不是在炫耀，不是在希望得到讚美，不是在刻意討好某個人。 單純地，它是一個過程，一個人與人互動的心意。
料理的樂趣在於與人分享。
吃過他為你做的食物，多年後，味道或許早已忘記；
然而，那份親切的感覺，卻是兩人間的回憶，永遠在你心底。
Photo by 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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