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說你永遠都不離開我
說 你會保護我
說 說你甜蜜的話不是敷衍我
愛是危險的漩渦 說出口就會沉沒」
「早安！」花店裡的琪聽見掛在門上的風鈴的聲音，回過頭來。
「早安！我想要買花。」他點頭一笑。
琪看到對方的樣子，知道他不認得自己：「請問要甚麼花呢？」
他笑得有點靦腆：「甚麼都可以……」
「那……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嗎？」琪每天都會遇到很多不知道要買甚麼花送給女朋友的男顧客，早已習以為常。
「……」
「喜歡玫瑰花嗎？今天的紅玫瑰很漂亮。」戴著手套的琪拿起一枝紅玫瑰。
「玫瑰啊？」他覺得玫瑰跟收花的她不太相襯。
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喜歡：「那麼……她平常喜歡甚麼顏色的？你也可以按顏色來選啊！」
「顏色啊？」他想了一想：「白色吧……」
「好啊！」琪笑了一下：「可是白色的花也不少，你看看你比較喜歡哪種？」
「百合……」他終於下了決定：「我就要白色的百合，麻煩妳了。」
琪在窗前看著他的車子消失在街頭，心中忽然有另一個想法：「那束花該不會是……」
***
琳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偉正帶笑坐在床邊凝視著自己。
「早安！」偉在她耳邊輕聲說。
琳很想回答，但鼻子一酸，一時說不出話。
「怎麼了？」
琳搖頭。
「哪裡覺得不舒服嗎？」
琳緩緩坐起：「沒有……」
「那為甚麼這個樣子的？」偉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
琳吸了一口氣，用那雙泛起微紅的大眼睛看著偉：「一張開眼便看到你，聽到你說『早安』，讓我想起大學時一起去宿營的時候……」
「傻瓜！」偉不等她說完，便已將她擁進懷內。
琳的臉貼著偉的胸膛，閉上雙眼聽著他的心跳：「雖然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可是我已經開始懷念了……」
「我們遲些再去一次好不好？」偉輕撫她的頭髮。
「你可別忘了。」
「我甚麼時候騙過妳了？」
拿著一大束花站在門外的傑一直隔著門上的小窗在看著兩人，始終沒有進去。
***
俊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家，發現大門竟然上了鎖。偉一大早便外出了？還是他昨夜根本沒有回來？
躺在沙發上，俊的腦海浮現出琳的臉。
雖然只是在文化中心外匆匆一瞥，但他一直沒有忘記琳的樣子。曾經有一天，他在街上遇見琳，琳站在一家電影院門前，看樣子正在等人。
俊第一眼便認出了她，仔細的在不遠處打量了她好一會。迷人的梨渦、烏黑的大眼睛、俏麗的臉龐加上微鬈的秀髮，本來己叫人難忘；再加上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讓俊想把她忘記也忘不掉。
琳看了好幾次腕表，俊猜想她要等的人快到了。俊不打算再等下去，便裝作不經意的走過琳身前。琳只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有認出他是誰。
俊抬頭看著天空，愈走愈遠。
***
瑛打開家門，看到穿著一身休閒服的傑正拿著兩大袋的東西。
「怎麼了？不是出去吃早餐的嗎？」瑛笑了一下。
「我想過了，還是在妳家吃比較輕鬆自在！」傑走進來，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妳看，我買了剛出爐的法國長麵包，還有果醬、橙汁……」
「我們又不是見不得人，幹嘛要躲在家裡吃啊？」瑛把溫暖的長麵包拿出來，嗅了一下。
「反正我今天很早就起來了，又不知道妳起床了沒有，便去買東西了！」
「我是那麼貪睡的嗎？」瑛走進廚房拿杯子和碟子。
「難得不用上班嘛！」傑脫下外衣，坐了下來。
瑛把杯子和碟子放下：「人家一大早就起來，等你很久了。」
傑抬頭：「真的嗎？」
瑛看到他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騙你的。」
「我就知道。」傑伸了個懶腰：「妳快看看我有沒有漏買了甚麼東西，我坐久了就不想再出去了。」
瑛想也沒有想就說：「當然有啊！」
「有嗎？是甚麼？」
「一束花。」瑛坐在他身旁：「你看，如果在桌子上放一束漂亮的花，我們吃早餐時是不是會更心曠神怡呢？」
「噢……」傑的表情有點奇怪。
「放心吧！我不會叫你現在去買的！」瑛用刀斜斜地的切下厚厚的一片麵包。
「那……我下一次不會忘記的了！」
傑買來送給琳的花，還在他的車子上。他本來也想過拿來送給瑛，反正他買的是瑛也很喜歡的白色百合，可是心裡又覺得有點不妥。
他說不出那是因為甚麼，可是他就是覺得不妥……
***
兩個星期以後，俊很意外的再次見到了琳。
他一推開家門，首先映入眼簾便是琳那如花的笑靨。除了額角的紗布外，琳絲毫沒變，和俊腦海中的她完全一樣。
偉、琳和琪三人正在吃晚飯。
「怎麼今天晚上這麼早就回來了？」偉與琪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說出相同的話，然後又一同笑了起來。
琳看到他倆那滑稽的模樣，本來也很想笑，但當接觸到俊那盯著自己的眼神時，頓時笑不出來。
「今天咖啡室停電，不用上班。」俊終於把目光移開，並走向房間。
「你還沒吃飯吧？坐下一起吃，我們才剛剛開始呢！」琪放下碗筷，露出慈母般的溫柔笑容。
「我很累，不吃了！」俊頭也沒回。
「吃過飯才去睡吧！」偉說著站起：「我去替你盛飯。」
琳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心想偉這次枉作好人了，不料卻看見他若無其事地拿著一碗熱騰騰的飯從廚房走出來。
琪知道表弟素來說一不二的脾氣，正盤算著該如何打圓場，偉又從自己房間拿了張椅子出來放在身邊。
對於偉充滿自信的表現，琳固然大惑不解，連琪也摸不著頭腦。
過了一會，換了件T-shirt的俊從房間裡走出來，在電冰箱拿了罐汽水後便一屁股坐在偉身旁。
就像沒有看見瞪大了眼睛的表姐一般，俊神色自若的吃了起來。
「妳們兩個怎麼不吃東西？」偉伸手在呆了的琳和琪眼前揮動。
琪一拍自己的腦袋：「對了！我還未替你們介紹呢！看樣子，兩位男士已認識了吧？至於我旁邊這個，就我經常掛在口邊的好姐妹——琳，也就是偉的女朋友。而這個……不用說也猜到是我的表弟——俊吧？」
琳拘謹的對俊點頭一笑，俊再次看了看她，但這次只維持了半秒。
接下來的四十多分鐘裡，俊差不多沒有說話，只在偉和琪問他東西時說一些簡單而直接的答案。
而琳也不比他好很多，她總覺得俊經常在看著自己，渾身不舒服，因此異常的沉默。但每當聽見偉說的笑話時，燦爛笑容仍是一次又一次的綻放。
「可以給我倒杯水嗎？」偉拿起杯子問琳。
「你把我當是傭人啊？」琳別過了頭：「不可以！」
「妳以為妳不倒給我就行了嗎？」偉笑了一下，回頭拿起俊的那罐汽水喝了幾口，對琳露出得意的表情。
琪搖搖頭：「你們倆可以安安靜靜、不吵架的吃完一頓飯嗎？」
琳白了偉一眼，不再說話。
飯後，琳嚷著要由她來洗碗碟。
琪取笑她：「還沒有結婚，便當起主人家來了？」
「妳找死！」琳捏了琪的臉一下，回頭向偉說：「你來幫我的忙！」
偉伸伸舌頭：「遵命！」站起來時順手拍了拍俊的肩頭：「累了便去睡吧！」
琪笑著走向沙發，向偉說：「不礙著你們扮新婚小夫妻了！」
琳橫她一眼，拉著偉走進廚房。雖然背對著俊，但她彷彿仍然感到對方正在盯著自己。
***
琪已經好久沒有與俊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了。
「你在咖啡室的工作沒問題吧？」琪支支吾吾：「我是說……上次的那個女孩子……」
「沒甚麼。」俊表現得滿不在乎。
琪心裡雖然有點擔心，但也無可奈何。
「那次……沒有嚇到妳吧？」俊的雙眼仍舊看著電視機的螢光幕。
琪用力地搖頭：「沒有啦！你不要在意。」
「到底那天妳打電話來想要跟我說甚麼？」俊忽然回過頭來，目光銳利得彷彿能看穿她的心。
琪被他這樣一看，原來想好的謊話剎那間全都忘了：「沒……沒甚麼，不過是……是……」
「在我面前，說話不用那麼吞吞吐吐吧？」俊把最後一口汽水喝掉。
「那天晚上，有一個人說了一句讓我很感動的話……」琪眼眶一紅，再說不下去。
「是嗎？那個人一定是對妳很重要的吧？」俊一邊說，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空罐子。
琪既想搖頭又想點頭，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是，俊接下來說的話對她來說更是震撼。
「如果妳喜歡的人已經有了另一半，妳一定不會爭取吧？」
琪全身一震，雙手緊握著拳頭。
「妳會默默的守在他身邊，寧願自己痛苦吧？」俊的神情很奇怪：「但是我就絕對不會了！」
俊用力將手中的空罐握扁，放在茶几上，然後走到客廳一角做起俯臥撐來。
琪呆呆的看著他，只覺得今天的俊非常陌生。
***
當琳正在廚房內忙著洗碗碟時，偉突然從後擁抱著她。
「你幹甚麼？」琳用手肘撞他一下，輕聲問道。
「一對新婚小夫妻不是該這樣的嗎？」偉並沒有放開她。
「誰答應嫁給你了？自大狂！」
「怎麼了？害羞嗎？真想不到妳也會害羞的！」偉愈來愈得意，把她抱得更緊了。
「你自己才是不懂害羞的傢伙！」琳瞪了他一眼，作勢要將沾滿手上的清潔劑抹到他臉上：「快些放開我，不然給人家看見怎辦？」
「這裡全部都是自家人，怕甚麼？」偉輕輕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琳紅著臉把他推開，把抹布拋給他：「別再胡鬧了！快替我把碗碟抹乾！」
偉扮了個鬼臉，拿起一只碟子。
「說甚麼全是自家人，琪的表弟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呢！」琳喃喃自語。
「他是妳好姐妹的表弟，好歹也算是一家人吧！」偉見琳不說話，便問：「妳不喜歡他嗎？他人滿不錯的。」
「我總覺得他經常怪怪的看著我……」說到這裡，琳停下了手。
偉失笑：「妳是怕他看上你了？他比妳還年輕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目光……我真的不懂該怎麼形容……」琳側著頭，眉頭輕皺。
偉放下抹布，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按摩著，笑說：「是妳多心吧？他雖然話不多，樣子又很酷，但和他混熟了以後，妳便知道他其實很有意思。」
琳聳聳肩：「或許是吧！反正我怎麼說你也不會相信的。」拿起盤中的碗碟繼續洗滌，臉上表情顯示她還沒釋懷。
偉想了一想：「說實在的，要是他真的喜歡妳，妳和他在一起我想我也會很放心。至少，他不是那些會說花言巧語騙人的人。」
「你這是甚麼意思？」琳裝出兇巴巴的模樣。
「不是嗎？要是他真的要和我搶，我也沒信心能打敗他！他又年輕，又壯，又酷……」
「你是在想藉口把我甩掉吧！我倒看不出他有多好。」琳把最後一只碗交到偉手上。
「希望妳遲些會對他改觀吧。」
「希望遲些對他改觀的不會是你吧！」
偉噗哧一笑，把抹布拋向琳。琳臉上中招，大叫一聲，立即反擊。
廚房裡傳出陣陣嬉笑的聲音……
***
瑛一個人坐在傑家那寬敞客廳裡的沙發上看雜誌，傑走到她身旁：「累嗎？」
喝了酒而臉上微紅的瑛抬起頭來，帶點嫵媚的笑：「還好。」
「我有沒有說過，喝了酒的妳看起來好美？」傑坐在沙發的扶手上，俯身吻在她的唇上。
「我沒有喝酒的時候樣子很醜嗎？」瑛只讓他吻了一下，就別過了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傑凝視著她的臉：「只是，妳平常頭腦太清醒了。只有在妳喝了酒，臉色紅紅的時候，我才覺得妳好像整個人放鬆了下來，讓我可以放心的親近妳……」
傑用手輕輕地托起她的臉，再深深地吻了下去。
「反正妳喝了酒也不能駕車，今天晚上就不要回去了吧……」
瑛手上的雜誌掉在地上。
***
偉從廚房步出，看見剛做完俯臥撐因而滿臉汗水的俊，笑問：「不是說累的嗎？還不去睡？」
「吃飽便不想睡了。」俊說著走進浴室洗臉。
「今天好像是妳最後一天的假期了，對嗎？」琪走過去搭著琳的肩頭說。
「我知道妳想說甚麼，提醒我早點回去睡嘛！不用妳說我也會，放了這麼久的假後還遲到，不給人辭退便怪了！」
「這倒不會，單是看妳弄傷了這麼一點點便得到兩個星期的有薪假期，便知妳那上司有多疼妳，又怎捨得把妳辭退呢！」她雖然只是悄聲在琳耳邊說，但也遭到琳毫不留情的攻擊。
看見二人摟作一團的樣子，倚在浴室的門上的偉搖搖頭，對俊說：「你表姐素來文靜，但一遇上那瘋丫頭便變了另一人似的。」
「那你呢？認識她以後，又改變了多少？」俊不斷把清涼的水撥在臉上。
「我啊？這個……太複雜了，我不可能用三言兩語便說得清楚。可惜咖啡室停電，不然我送她回家後可以和你到咖啡室慢慢的聊。」
偉說罷走向客廳，叫住那笑得連眼淚也流了出來的琳：「好了！好了！妳不要睡別人也要，再在這裡吵鬧人家不投訴我也去報警了。」
十多分鐘以後，屋子由喧鬧變為寧靜。仍然留在浴室裡的俊，看著鏡中的自己，陷入無邊際的沉思之中。
***
在漆黑的屋內，身上只穿著褲子的傑半躺在椅子上，正欣賞著窗外的夜景。
瑛在床上坐起，披上了傑的襯衣，然後慢慢走過去，從後擁抱著他。
「怎麼了？」傑把頭倚在她身上。
瑛俯下身，輕輕吻了他的臉一下，然後把他抱得更緊。
「我快窒息了。」傑回頭，看著瑛那深情的雙眸。
瑛一笑，把臉貼著他的臉：「就這樣將你殺死也不錯，那便不用怕你會走掉了。」
傑輕撫著她的臉，溫柔的說：「妳很怕我會走掉嗎？」
「曾經想過吧。」瑛閉上雙眼，感受著傑的手在她臉上來回撫摸：「心理準備也作好了，可是始終捨不得。」
「妳看著我。」傑突然捉著她的手，認真的說：「除非有天妳說妳不要再和我一起，否則我永遠也不會離開妳。」
瑛注視著傑那誠懇的眼神，不知道說甚麼好。事實上，傑的話並未將她心中的陰霾掃去，反而令她更加不安。
月亮的光照進屋內，兩人的影子合而為一，分不開來。
可是，雖然他們緊緊的靠在一起，但彼此的心意，卻似乎有著一段距離。
***
【說你永遠都不離開我】
劉若英
詞：陳綺貞 曲：李雨寰
每當我被你擁抱的時候 那是真的嗎
沈默變成蜿蜒的河流 形容詞在漂泊
每當我想念你的時候 那是真的
抬頭望著美麗的夜空 星星正在閃爍
我有消極的理由 所以從不要求
你有坦白的自由 卻從不對我說
說 說你永遠都不離開我
說 你會保護我
說 說你甜蜜的話不是敷衍我
愛是危險的漩渦 說出口就會沉沒
（愛是星星在閃爍 說出口就會墬落）
你有坦白的自由 卻從不對我
愛是星星在閃爍 如此繽紛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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