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不定的天氣裡，時常下著大小差別之大的雨。沒錯，這就是梅雨。梅雨季節時常下起雨來，老天爺總是不按牌理出牌，時常害得我一身濕淋淋的到學校。
不僅如此，忽冷忽熱也成了這個時期的非常重點。早上挺著幾件的衣服，才中午而已，就看到教室裡頭上演的集體脫衣秀。一件一件的扒光，最後，身上衣服僅剩一件，桌上滿滿的全是衣物。
梅雨時期的上學路途真是能夠與冬天的寒冷媲美，然而，不喜歡麻煩的我，總是身上穿著不到四件的衣服，最裡頭是其他的衣服；一件是國中制服；一件是學校外套；最後一件是防水的風衣。頂多就這樣而已，因為我最怕中午溫差的麻煩了。
今天出門仍然一樣，我今天又省去了最裡面那件。三層戰甲，所向無敵咧。騎上腳踏車，我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很好，時間可謂是措措有餘。一路往學校的方向騎去，跟我穿著同樣服裝的人也越來越多，在這條往學校的路上。咦?我看著前方不遠的單車，一個白衣綠裙的女孩披著紅色的學校外套。她今天還是騎單車阿?我嘴角有著些許上揚。
「喂，燕子。」我趕上她對她打個招呼。
「你今天還可真早。」
「當然的嘛，這是一定要的阿。」完美的弧度，映在我的嘴角上
「呵呵。」她的笑容，突然讓我迷茫。
「凌雲?凌雲?」
「阿?」等我回過神來，才發覺瑾柔一直叫我。
「你剛剛在發呆吼?」她這句話突然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
「算是吧。」我有點敷衍的回答道。
大夥一起在一家咖啡店裡，分桌坐下。各自開始聊起自己當時國中的往事。由於大家來自不同的國中，自然就有不同的風情。現在想想，當初我跟她互相說好一起在基測上努力的時候，不過也還是在去年這個時候說的。我看著窗外，又下起令人特別厭惡的雨來了。看倌們，你猜的不錯，現在就是梅雨季節。
「凌雲?」這次瑾柔換了個方式，輕拍著我的肩。
「嗯?怎麼了?」
「你剛剛，是不是在想什麼事情阿?。」她看著我停頓了一下：「我看你一直都很恍神耶，而且…」
「而且什麼?」
「充滿了blue。」
「可能，我現在的樣子就是充滿了blue…或許不只是現在，以前，我也是如此。」我看著瑾柔似乎有聽沒懂，我發覺自己講話的口吻也有些不適合。也許我在她眼裡，不，甚至班上，一直都是好相處且好說話的一個人。他們認為我開朗，會搞笑，甚至心思細膩。可是從沒有人看過現在如此靜默的我，桌上擺著一杯星巴克，卻沒有喝他半口的興致；牆邊的喇叭放著西域男孩的”My Love”，我卻連仔細聆聽的興趣也沒有半點；明明店裡的鵝黃燈就很有氣氛，可是我卻認為他跟我的色調不配。
「想不想聽個故事。」我問她，卻不知道為何，我的周邊也安靜了下來。我看了看其他人。
「說吧，我們都在想說你怎麼今天這麼鬱卒。」浩样喝口咖啡後說道。
「是阿，你今天自從看到天氣陰暗後，整個人就安靜了下來。」輝文整個人往椅背的躺去，悠然自得的隨他說。
「我平常不也很安靜嗎?」我打趣的問道。
「你今天的叫做是死氣沉沉的寂靜，你自己最明白，不是嗎?」浩祥頓了頓：「喔，對了，你不是要說個故事?」
「真的…這麼有興趣聽我講故事?」我看著眾人，皆是興致勃勃的樣子。
我清了清喉嚨：「這個故事，要從好幾百天前講起…」
到了教室，我把身上的風衣給脫掉。
「又來了，沒事一大清早在下什麼雨阿!這老天爺就不要哪天…」我憤恨不平的咒罵著老天爺。
「呵呵，凌雲，小心被雷劈喔。」位子在我後面的茹韻說道。
「去去去，你少烏鴉嘴了。」我把書包放好後，人也坐下後，才回她話。
寒假開學也才過沒多久，事實上。我們寒假只放了年假的部分，也就是初一到初五這五天而已。沒辦法，身在升學班，日子自然就不怎麼的好過。這樣也就算了，那段別人的寒假期間，我們餐餐還吃老外。現在想起來，當時還有一點吃到不敢吃的程度。
「怎麼樣?你也會怕喔，笨蛋。」
「我，笨蛋?」我作勢要打她的時候…
「汶燕!!」
「很痛耶。」
「少囉唆，你不是很想打她嗎?」她故意將我的手抓住，將手臂捏著一塊。接著，開始反轉。
「妳不懂拉，那只是假裝的拉，我又沒有打。」哪有男生打女生的道理，當然，我也就任由她捏了。
「好了拉，汶燕，就原諒他吧。看在他那麼可憐的份上。」一直都是在看戲的茹韻說話了。
「哼，看在茹韻同情你的份上，不捏你了。」說完，她俏皮一笑。
「妳別跑!」語畢，她便開始跟我玩起躲貓貓的遊戲了。
這幾百天故事的容量似乎沒辦法完全裝進我的腦子裡。我休息了一下，拿起桌上那杯尚有八分滿的星巴克晃了晃，讓杯壁帶點咖啡色的痕跡。我才拿起來輕啜了一口。
大夥似乎沒人能解，說到目前，其實並沒有什麼轉折點。
「於是，相同的日子，又過了幾個禮拜。那天下午，我正在腳踏車棚牽車的時候…」
「凌雲。」這個聲音?我猛一回頭，果真是她。
「燕子，怎麼了?」燕子是只有我會對她叫的稱呼而已，而她第一次聽到也沒有多加反應，從此，這個名子便是我專屬在叫她用的。
「也沒什麼事拉…只是…」怪了，她平常講話都不會這麼拐彎抹角的阿，這令我感到疑惑。
「只是?」我低頭看她的臉，她比我矮半個頭左右。所以，這當然也是我的笑柄之一了，沒事就拿來笑一笑，有益身心健康嘛。
我看她似乎想講些什麼，可是卻又講不出來的樣子。我回過頭，打算先把車牽出去車棚外，在慢慢等她要說什麼。
「我們…我們一起在基測加油吧!」喔，原來是說這些…真是害我又想去哪裡了，跟著緊張起來。我看著她比我矮小的身軀，我微笑著回答她：「好，那就一起加油吧。」
時光飛逝，好像時速高達兩百公里以上的F1方程式賽車般的快速。幾百天的日子裡面，可能最有印象的就是那天…基測前一個禮拜。也是國中生涯接近末端的地方
今天，我依舊在學校裡聽課，發呆，包括偶爾睡個覺。可是不一樣的是，我今天騎車來時沒有看見她，也沒有來學校，再一個禮拜就要基測了耶!
說不定她有什麼原因吧。我是這麼想的，於是我整個人趴在桌上，開始想像她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坐在我後頭的茹韻不時拍拍我，好像怕我睡著似的。而我是不時看著她的座位。她的座位，今天怎麼突然變的好大，讓我感到好空洞，好空洞…
一如往常，放學後，我並沒有參加晚自習。於是我一個人走向停車車棚。手機響了…
我看著電話的來電顯示，這個，不是燕子的手機號碼嗎?不加思索，我馬上接起電話。
「喂。」一名聲音低沉的男生?
「你是?...」
「我妹她發燒，燒到溫度都39度以上了…她特別要我打電話給你。」
「那…」我身吸一口氣：「我能不能去看她?」
「你來到奇美醫院的急診室前面之後，再連絡我。」
「我明白了。」
打了電話跟父母報備還有跟補習班請假後，我匆忙的叫了小黃直奔奇美醫院。其中，我也告訴茹韻這項消息，她也決定跟我一起同行。
期後，我連絡了她的哥哥。沒多久，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看她的歲數，少說應該也都大學了。
「我帶你們走吧。」他說道
「她發燒了?」瑾柔說道
「是阿…都燒到39度以上了。」
似乎是我已經講到轉折處了，大夥似乎都約略理解接下來的劇情了。
景偉看著我，轉了轉他手中的那只咖啡杯，嘆口氣：「難不成，今天與你的記憶中的某一日，有相當的關係?」
「我想是的，而你們聽了以後會認為我是在編小說…這事情連我都認為酷似言情小說的劇情…但是事實上，它卻是真的，不是夢。我也恨不得它就是一場惡夢罷了。」
大夥看著我，大家都似乎沉默了下來。
景偉乾了那杯咖啡，轉過頭來與我說：「就把故事給講完吧，你也會好點。」
而我也點頭了…
「她怎麼了?」我看著躺在床上沒有意識的她
「她睡著了，講話輕一點吧。」她哥看了看錶：「我先出去幫他買她愛吃的東西，汶燕就暫且交給你們照顧了。」
「好。」我點頭答道。
茹韻站在我後面，看著汶燕。為什麼一個人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躺在醫院裡，還發高燒了?我把病床旁的椅子拿給茹韻，要她先坐下。而我就蹲在她的身旁，握著她有些冷的手臂，心中有著些許心疼的感覺。記得師長常常跟我們說，我們這種年紀不應該與異性單獨相處的，應當是團體互動彼此了解。可是當下，我只覺得這些話說起來簡直與廢話差不多。我對她的感覺，似乎超越了好友太多了，不禁好幾次捫心自問：我究竟對她是什麼感覺?是朋友?還是我在暗戀她?也許在這個年紀，有這樣的感受似乎很可笑，問題是，誰沒有情竇初開?只是年紀上大小的差別罷了。我可以現在不懂，我只曉得，我是不是該保護她?該陪伴她?
茹韻微彎著身子，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問道：「你腳不會痠阿?」
我搖搖頭，此外，我似乎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病房裡也嗅的出一股寂靜無聲的氣息，靜的自己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看著她蒼白的臉龐，不禁讓人生起憐惜之情。此刻，我多希望躺在床上頭的，是我；熟睡不醒的，是我，而非是她。雖然讓我想起她在學校運動會上活躍的模樣，但她還是一個女孩子，還是會跟大致的女孩一樣，很容易就受感動；很容易就撐不下痛苦；很容易…就落下眼淚。雖然我體能並不是很好，但是我是男兒，難道這些痛我沒辦法承受?
只是想想，此刻說這些話又有何用?如果…如果我能把心中自己對她的感受早些告訴她，至少就算遭到了拒絕我也會好受些。然而現在不是，卻得帶著無盡懊悔，只能在心中斥責自己為何不說。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跟她在一起都是打屁聊天，沒什麼真心話好說，而現在心中卻有滿肚子話想對她一吐為快。
記憶紛飛，思緒頓然回到了些許年前…算了算，我們也認識了好久，打從他小學四年級從中部搬到台南之後，我跟她便是同班。當時還小的多，老是跟同性的玩在一塊兒，從沒有注意過異性，更別說知道班上有她這個人的存在了，不過，當我開始注意起她的時候，卻是在小學最後一年的時候。就這樣，畢業後，有一段不長也不短的時間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絡。直到我們開始再次連絡，那也是別人從中幫忙的。現在想起這些往事，突然覺得很妙。猛然想起國中的國文老師在課堂上時曾對我們說過：「緣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人們就猶如被看不見的線牽著，然而會在哪個點與哪些人相遇，又與哪些人特別投合，似乎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
無須刻意，無須牽強。我們就這樣相遇了，也又如此相識了。
「下雨了…」瑾柔看著窗外緩緩說道。
我轉頭往回看了一眼，街道上倏然朦朧了起來…存在於現代生活中的四輪怪物似乎也少了大半。雨滴如砲彈般狠很的敲打著咖啡廳店面玻璃，外頭則像極了”搶救雷恩大兵”中的第一場景：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有名的戰役：諾曼第登陸。
聲大而音固定的雨配合起雷聲，像極了那天自己接受了事實的枉然。那天也是如此，下著不小的雨；打著不小的雷；街上更有不少的車子。當年獨自淹沒在雨中的無力感，至今，又一次的爬上心頭，接著是頸後。猶如想把我勒弊窒息！
我吐了口大氣…
「我原本以為，她發燒後能夠恢復原本的健康…」我看著被咖啡所染黃的杯壁，接著一口氣把咖啡喝的精光：「她的確是恢復健康了，人也別無大礙。只是…」
「只是?」瑾柔以及大伙都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我嘴角抽動了一下…苦笑了。
「I’m never gonna say goodbye…」懸掛在牆上的喇叭繼續唱著：「cos I never wanna see you cry…」
「她忘了我。」我闔上了眼，手軸撐在桌面…進而將手掌撐住額頭。大伙沒有人再說話，此時咖啡廳裡的音樂已經輪播到”西域男孩””swear it again”的副歌處，除了店內服務生以及客人的對談，在我們這桌，倒是一片寂靜。我能夠感受到他們的震驚，也能感受到他們的不可思議。這故事裡頭要不是主角是我，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去輕易相信。
是的，她忘了我。多麼戲劇化的結果，因為發高燒的時間過久…我聽過就此腦殘的，但是卻沒有聽過會造成失憶這種事情…聽起來過分可笑，可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想…就連想笑的興致都沒了…
醫生說這是所謂的”選擇性失憶症”，通常這個名詞道是常常在連續劇裡頭出現，對某時期、某人、某事作出選擇性的遺忘，然後，記起一些記憶。然而，我，成了她選擇遺忘的對象…對此，醫生也感到無奈，他提到…選擇性失憶症可能是因患者對這些人、事、物壓力太大加上疾病促使才會發生…
說了這麼多，究連醫生也無法確定是何種原因。讓她，忘了我在她心中的過去。
「她只對於你的一切…全都選擇了遺忘嗎?」瑾柔輕聲細語的問道…
我捂著額頭：「嗯…」
「那天…外頭也一樣下著傾盆大雨，我記得我痛快的淋了一場雨…」我停頓了一下：「洗去了我心中所有的不甘…可是卻洗不掉我滿心的感嘆。這件事情，可能用一輩子的時間，也沒辦法將他給淡忘。」
「我們的年紀可能還不夠格去說人生，可是人生中…難免就是會有這般的事情，我說的不錯吧?」從頭到尾皆不插話的建詳緩緩說道：「我相信宿命，所以相信你和燕子之間…這是注定的，也是不容改變的…如果能，那麼人人都能過自己所能選擇的人生了，也許你看來，這是風涼話…但是，分分合合，勢所難免…說這番話，也只是要你別再那麼傷心罷了…」我看見了建詳嘴角輕楊，他也曾經歷過人生中的一點無常，這也不是風涼話…當初大夥都是用這些話來安慰彼此的。
「凌雲…最後，難道你們都不再相見了嗎?」瑾柔看著我，說道。
「有，我們還有相見…只是…」
「只是?」她滿臉疑惑的看著我…
「在不該見面的日子…」我嘆了口氣，把原本在桌上的咖啡杯擱在手中玩弄著…「12月25號，一直是重疊著太多太多動情的日子。」
「他可以是聖誕節；可以是我們第一次彼此送上自己卡片的那一天；可以是我學會抽第一根菸的開始；可以是我第一次寒流來襲時，在7-11外屋簷下站了兩個小時，為了等她；也可以是我第一次想遵從心中感覺的日子…」
「那她…那她…」瑾柔似乎是想開口問些什麼…
「最終，燕子她還是沒有認出我…」我起身來：「也許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了，沒有人受到傷害，更沒有人因此而失去大半…」
看著大夥還是沒人說話，我輕輕推開椅子：「就這樣讓自己沉澱，也好。我先去買單囉。」
「你要走啦?外面還下著大雨呢!」輝文似乎是想提醒我。
我點點頭，以示明瞭…
我推開了咖啡店的門，門上繫著的風鈴隨著門放開的瞬間，開始哼起了不成調子的旋律…我把外套拉鍊拉的老高，快步的走出屋簷下…原本沸騰的情緒，隨著大雨，澆息了大半。
原本走動的雙腳，忽然在人行道上停了下來…我抬起頭望著灰白的天，又憶起她曾寫給我的一句話…
雲兒少了陽光，
它終究只是，
人們吐出的灰霧。
也許，在剎那間，我可能懂了；也可能還不懂。
老天選的日子都是這麼的萬般有趣，是天命?還是巧然?我不曉得…
大雨還是沒有絲毫減退的跡象，反倒越下越猛烈…就猶如脫韁的野馬；跑出圍籬的猛獸一般…大雨似乎沖刷著回憶的塵土，然而，被深埋的這段回憶就這麼越刷越清晰…直至完全的裸露在自己腦海裡…
春落雨，沖刷著記憶。燕飛去，複雜了思緒…
5月19日，我還記得，那是妳的生日…是吧?
全文完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