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早起的是藪鳥,5點多,冠羽畫眉慢上一些。赤腹松鼠正在咆嘯,那聲音像遭遇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那般激動。
發現出去散步也需要一種類似長程爬山的心情,會用到的東西都要準備上:早餐、水、相機、衛生紙、腳架、望遠鏡、筆記本、筆……,若少了哪一樣,有時散步就得被迫中斷,或顯得跼促不安,例如筆要有2枝,不然不小心掉到地上,斷水的話,這段旅程就要被迫告終,沒有筆,我會不知所措。而這是一種帶著目的性的散步,我承認。
秋天在葉上作畫,瀞頤房門口的櫻花樹的葉上也有了細碎的斑駁。小果類標本園轉角的光影好美,是陽光和樹木聯手的創造,儘管藍天上有些薄雲,今天的山仍舊看得很清楚。腳步的跨幅與跨幅之間,紅頭山雀、冠羽畫眉細碎的聲響滲入,褐鷽高調,白頭鶇則從某一天開始,就決絕地隱匿了,去了哪裡?冇骨消開著花,路旁一株矮小的冇骨消葉片,隱隱泛著自信的微光,看起來很有精神;疑似木荷的葉片則看起來比較油亮,頗具動感。
有些蕈類底部的土面白白的,不知該如何加以形容。只剩兩朵的靴耳,看起來是住在土裡面的;路旁的另外兩叢蕈類則好像是從土裡長出來的,但有時又是因為土裡住著木頭,所以說不定其實是從木頭上長出來的,不甚容易判定。觀察蕈類有許多細節需要仔細分辨,例如分類上是屬於擔子菌還是子囊菌?長在木頭上還是土面?我以前都不曾注意,或可說是不知如何注意,每個生命,越加以細究,將越能發覺人類自身的渺小,以及從那種生命出發的廣闊,窮我一生都無法極盡。
還遇見了有著很像皮膚肌理的蕈類,若想要確認它是誰,最好是可以拍下它的菌褶,但無法拍到菌褶的我,卻實在很不想拔起它,讓它提前結束了「開花期」。只希望自己可以逐漸累積、練就不用那麼多線索,光憑直覺、「氣質」就可以認出它是誰,前提是你必須對它夠熟悉,讓大部分的線索都已內化成你的一部分。但得很久之後,累積很多,成為那個我一直想成為的,可以從心裡不斷拿出東西來的人。
凝視著前方的路徑,腦袋裡一邊思索著,路究竟是如何開展的?路被人走著走著,人又是怎麼知道何時該轉彎?在樹枝間伸展的蜘蛛絲,是為了讓陽光可以上上下下在晨間玩著溜滑梯的遊戲? 絞股藍的葉上有毛,像嬰兒臉上的那樣,在陽光下的某個角度會發光的毫毛;絞股藍的花,則是白日裡細緻透明的小星星。等到穗花蛇菰雄花開盡,接下來,這處所在又要換誰登場了呢?在自然界裡,沒有誰可以一直獨佔,卻是懂得輪替與分享。大自然中的事物,可能是最懂得恰如其份的展現自己並合作這樣概念了的。看看腳旁的穗花蛇菰,再抬頭凝望上方的樹,這裡有幾棵樹,彼此靠得很近,看起來都是石楠的樣子,不知道哪一棵才是穗花蛇菰的寄主?而土面下的世界又是如何精彩?大概是只在地面上活動的我們難以想像的豐富與擁有無限可能吧!
我相信每個事物,都是一個開始,一個網絡的中心,而我在其中漫遊,想探進就靠近,或就只是經過,也無妨。我走過了那些最近頻繁密集觀察的花開花落,只是用眼神掃視,而未再細細觀看,直到遇見較不熟悉的種類才停下了腳步。臺灣繡線菊的花苞呈粉紅色,好安靜地站在那裡,讓人也為屬於它的恬靜而著迷。風輪菜結果了,聚在一起的果實,讓它看起來像一隻隻毛茸茸的貴賓狗。
同事阿土建議我每天去觀察昨天發現的天蠶蛾繭,要不是它固執地攀在一棵小藤花椒樹上,也許我就可能可以把它帶回辦公室就近觀察了,但,因為生命,我妥協了。
金背鳩的叫聲老是令我想起與同事間「鴿乳」的笑話。然後我又遇見了紅胸啄花的聲音、熊蜂的聲音,高嶺蟬的聲音,藪鳥高唱繼而警戒,很容易緊張的牠們,大概永遠也不會習慣我的存在。經過「馬勃山坡」,幫喜愛的角落取名字,也是屬於我自己的私密享受之一。
川上氏雙蓋蕨長出新葉,想起俐璇最近提到要練習吃野菜。這裡的魚眼草看起來很新鮮,心葉露珠草結果,叢集的棣慕華鳳仙花的綠色像蟲繭的果實,快要比粉紅色的花還要多上一些了,這使得整體看過去時,有種錯落的寫意。才隔一段距離,不同的光線、角落,相同植物生長的狀態就很不一樣呢!
一隻大蚊被架在開花的絞股藍上頭的蜘蛛網攔截,收去了屬於生命的靈動和自由。注視大蚊時,眼神不經意被一旁偽裝的極其成功昆蟲吸引,那是觸角末端有著一節亮橘黃色,但周身褐色的黃脛巨緣椿象若蟲。牠一直據著枯葉不動,讓自己像另一片枯葉,或是枯葉的一部分。一隻翅膀上下揮動、翻折,卻不起飛的蟲,我為牠那翅膀像踢正步般的動作感到有趣。遠遠地,基古阿姨騎著機車在佈滿枯枝落葉的地面上艱難地前進著,她和朵咪阿姨看到我在走路時總會停下來載我,我揮揮手,微笑說:「今天我放假,正在散步!」
07:59吃過蛋黃酥點心,走出15k鐵門之外,遠處傳來農場週一、三、五早晨8點同事們都會聚在行政中心門口一起跳的國民健康操音樂,音樂聲可以傳多遠?拍著牻牛兒苗的果實,發現一旁巴西水竹葉的花朵裡,有螞蟻正在翻動疑似蚜蟲的塊狀物,但牠非常微小,在巴西水竹葉的水藍色花瓣上,就像人臉上的一顆痣那樣不起眼。螞蟻們除了偶爾前來翻動一下疑似蚜蟲外,也一邊忙著把巴西水竹葉的花粉塊狀物摘下,合力搬走,作為越冬食物的可能性頗大。
每一個角落都有生命正在活出屬於自己的精彩,每一個角落都有故事發生,你和我一樣喜歡聽故事嗎?若理解得夠多,您我也將是可以讓故事變得精采的觸媒呢!
08:08奇萊山和能高山山頂已可見湧動如棉花般蓬鬆、具有彈性的白雲堆在一處,我頭頂的天空好藍,然後聞到了屬於黃堇特殊、有點塑膠味的氣息。疑似天胡荽或雷公根的植物結果,那些名字相似,或外型相仿,令人總是容易搞混的植物們,總是令我頭疼。路旁的植物們剛曬了一會太陽,太陽不斷加強著祂的熱情,葉上的露珠像冒汗那樣地湧現。一種不知名野草的花或果,富美感的排列令我驚豔,瓦氏鳳尾蕨新葉有著線條美。瓜黑斑瓢蟲已經起床了。葶藶這個名字,是一種總是會帶引著我忍不住唸出「亭亭玉立」四個字的植物。
遇見了生病的咬人貓,我們有時會對某些事物也會生病感到驚訝,以為它們一向強壯,沒有弱點,卻是我們一直以來的莫名偏見。
路徑旁被丟了許多垃圾,看了令人難過,好像怎麼撿都撿不完似地,隨處都有的塑膠垃圾,需要百年以上的時間才可能像樹葉那樣分解,我們又怎能那麼隨意而無感的使用並丟棄著塑膠製品?
光顧著讓與垃圾有關的思慮在腦中盤繞,我不小心錯過了拐進「種樹森林」的岔路口,又再回返。08:30,四處可見開著紫色花的外來馬鞭草。經歷了今年春天赤楊金花蟲的試煉,赤楊的葉片上儘管仍存有凹凸的啃嚙痕跡,但至少還看得見葉片的輪廓,不似赤楊金花蟲當道時,整片赤楊都是以光禿禿的枯枝示人,而現下,葉子已多了不少;雄花也挺直,如探針似地等待著關於愛情的號令響起。
大紅紋鳳蝶、曙鳳蝶飛過,在草地上上演著藍天下的皮影戲,大冠鷲叫著,菝契果實、臺灣懸鉤子果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臺灣山黑扁豆開著串串黃花,有時有著像蟲癭的東西,像一顆小球般和花一起垂在空中。我隨意翻著臺灣懸鉤子的葉片,在其中一片葉背上看見了毛蟲的蛻皮和一個小巧特殊的蛹,煩惱著究竟要不要把牠帶回去?顯得掙扎,最後決定作罷。我經常這樣和自己對話、拔河,卻因此更認識了自己。
粉紅色的魚眼草站在路旁,是因為年紀才有的粉紅嗎?熊蜂忙著造訪臺灣山黑扁豆,某種蕨類嫩葉的鮮紅搶眼。某種花開了,那些很久沒想起,或唸過的名字,很像賭氣或冷戰似地,總是和我的記憶玩著躲貓貓,越想想起就越想不起來,我總是只好暫時先擱置著,或是拍照詢問同事,讓這名字,再度與我的記憶重逢。
地上有著山豬的新鮮拱痕,前幾天在一平台的胡桃林下也有看見,忽然與剛剛令我害怕的聲音連結在一起,肯定就是山豬!牠剛剛可能就在我前頭不遠處,或許近在咫尺。但一開始聽見聲音時,我只是疑惑地抬頭,而忘了看向前頭。臺灣合首烏開花,臺灣羊桃結實纍纍。我追逐著一隻蝴蝶造訪外來馬鞭草的路徑,羅氏鹽膚木開花代表什麼意義呢?對原住民?對昆蟲?對鳥來說,都不相同。某種菊開著,叩頭蟲趴在鹽膚木的花苞中,枯等著。今年山桐子的果實肯定很有看頭。
瞥見數隻小彎嘴在芒草叢中飛竄,一開始我錯認為白頭鶇母鳥,但牠們鮮少集體行動。藪鳥緊戒,有著大理石紋路的蔭蝶攀在芒草上頭,山芙蓉的葉子上有很多洞洞,斑蝶從森林中飛出,朝我衝來,令我非常震撼。路徑之外應會有更多精采,木荷花苞被松鼠或飛鼠咬下,然後藪鳥又大叫了起來。
種樹森林裡的一段路上,一條紅色塑膠繩圍攔住了去向,指引了方向,卻也限制了可能。一叢珊瑚菇與一朵金黃鱗蓋傘在森林底層枯葉的包容下發著亮光。人有三急,被便利逼迫著在野外上了廁所,解決後一切雲淡風輕,我又得以恢復適才的優雅。臺灣山桂花結著渾圓如玉的果實。拍照也是要考慮很多的,在過程中學習,而我正在路上。藪鳥發出落敗的聲響逃離,紅房子裡的臺灣大蹄鼻蝠還在,一旁海州常山有些果實已由綠轉藍。柳杉腳畔長出像饅頭的馬勃,在蘇老闆那遇見阿雄正沉浸在他看見今年第一隻赤腹鷹的快樂裡,也被翩飛的蝴蝶迷醉的他,指引了我敗醬、黃花三七的蹤影,這裡的居然已經開了,應該是日照充足的原因吧!阿里山榆新葉在藍天下搖擺,大葉溲疏像陀螺形狀般的果實還停在枝幹上,下一秒,它們將因出發而旋轉。
時間:06:35~10:30
路線:四人房→秘密小徑→桃園岔路口→種樹森林→原始林→小蟲隊宿舍→紅房子→乙棟→二平台乾燥花室→四人房
ps.有時想不出好句子或好的形容詞,就先寫下來,之後再改,這是一個在腦袋裡加工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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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房轉角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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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香葉草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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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人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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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小徑 蕈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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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慕華鳳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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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澤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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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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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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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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絞股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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絞股藍上的大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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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貴賓狗造型的風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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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脛巨緣椿象若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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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西水竹葉上忙碌的螞蟻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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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君臨天下氣勢的蕨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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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植物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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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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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葉露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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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K馬路上的瓜黑斑瓢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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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K馬路上的咬人貓上的奇怪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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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K馬路上的植物葉上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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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K馬路上的葶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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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入口 外來馬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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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入口 角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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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入口 赤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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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入口 魚眼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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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入口 臺灣懸鉤子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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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懸鉤子葉背部知名的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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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有蟲癭的,開花的臺灣山黑扁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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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紅色葉子的蕨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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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天胡荽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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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 某種菊科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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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 山豬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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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 停在芒草上的蔭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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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 被飛鼠咬下的木荷果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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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樹森林 等待羅氏鹽膚木花苞的叩頭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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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羊桃被咬過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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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林 捉埋葬蟲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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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林 蕈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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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林 蘭花果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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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大蹄鼻蝠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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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房子旁 海州常山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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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的羅氏鹽膚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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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房子旁柳杉林 網紋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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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葉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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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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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花三七與青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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櫸木新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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菝契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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