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員:趙俐雅、袁蜀龍、李圓恩
清晨七點,我們在同事阿雄、宥蓁姊的眼神祝福下,從梅峰駛往合歡山那段未知──這就是我們那麼“晚”出發的原因之一,誰知道路面要結冰到怎樣的程度,儘管準備了雪鍊,卻鮮少在這樣的季節,穿越冬封。一路緊張的預想著結冰的程度,幸好,儘管有幾個路段結冰,卻因為不厚,剛好被前頭的重車碾碎了,換來了一陣放心。隨後,我們欣賞著一路的楓紅妍色,在陽光的幻化光影中,歡暢。(↑照片為在武陵路上被管制時,負責管制的母親身旁的兩個小男孩,和阿雅玩了起來。)
但在梨山過後,七甲66-65k之間,就遇上了修路的工程,被擋了十分鐘;進了武陵,在武陵路隘口又遇上了整點放行十分鐘的管制(至09.12.31止),於是,等我們終於抵達登山口出發時,已經是11:25了。
登山對我而言,一直是尋常生活中的小小冒險。因為過程中總會出現許多超乎意外,或人力無法控制的狀況,只能面對或接受。但某個程度我們可以盡力準備,讓意外影響的程度降到最低,而心境上也得由對行程或時間的斤斤計較挪換成包容,這樣,才能擁有一趟滿意而愉快的登山旅程。因此,我心中本來預想的抵達時間是11:00,只延宕了半小時,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另外,我們這次上山還有什麼確定會面對的呢?那就是三六九山莊無水,黑森林至圈谷積雪,圈谷積雪四十公分。我們一人背了將近兩升的水,我準備了一雙冰爪,還有一隻鋤頭(來不及買冰斧)。以前要來雪訓時,雪山無雪,是最尷尬的處境。這次雪山有雪─喜的是同事們可以看到吟吟白雪,驚的是,我是否可以安全帶他們上到圈谷呢?這就要感謝學生時代的雪訓,以及陪伴著我成長的山社夥伴,讓我對雪的相處模式,可以住進我的血液,需要時,就會浮現!
雪山不是我最喜歡的山,但我卻漸漸喜歡上她了。雖然名列台灣第二高峰,主線路程卻不甚刁難,而由雪山延伸而出的各式路線也各有精彩。我在這裡更擁有好幾趟鮮明的記憶,和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過往以及現在,常常喜歡說:「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最近一個朋友卻對我說:「那我們為什麼不能當時間的主人?」所謂時間的主人,就是活在當下,無愧。這大概也是登山可以帶給我們的領會。
天氣涼涼的,間或有陽光斜斜的穿透,襯著一份閃耀。我們盡情的享受著走在冬初林徑的閒適,山風陣陣,遞送松濤一波波的蔓延而來,山上吹來的風,有雪的味道。慢慢的,我們終於挪移到比二葉松高半個頭的視野,臺灣藜蘆空空的果實篩濾著融融的光。樹根突起,模仿山的稜脈,阿雅小心翼翼的收拾著山裡的一切,我則欣賞著這些初次到雪山的新鮮,於我已不可得的天真浪漫。松鴉在二葉松上大展歌喉,高山芒鋪天蓋地的擁著秋意不放,那是冬天臨來前,最末對空闊的擁抱。巒大蕨披上金黃色的袈裟,向東方趴伏成片,虔誠;石松模擬水流罩覆土坡像綠色的大手掌,滿掬;虎杖果實澄透的眼神,凝視路過山行者的匆匆。
在半途中完成第一項氣象資料的收取,很高興帶了兩個生物背景的好同事上山,他們在我第一次試著自己收取資料時幫了大忙。然後在17:38抵達空無一人的三六九山屋。對照上個月的人滿為患,還真是極大的落差啊!儘管人少是我喜歡的山裡的安靜可以氾濫。
我們吃過了簡單的晚餐,閒聊幾句,就各自擁著寒意睡去。仗著上回來時山屋裡人數眾多,暖意充滿,我這次就不想帶露宿袋了,於是我的三季睡袋(冬季不適用)徹底罷工,沒想到另外兩個人也是冷得睡不著,我不斷的翻滾著,像一條活著被丟到煎鍋裡的魚,間或抖動著雙腳,寒冷卻像羽毛般從我腳趾拂上,無所遁逃。終於看了手錶上的時間,才顯示著凌晨一點半,我幾乎要大聲吶喊了,卻只能睜著眼,讓寒意和黑夜一樣充滿。
09.12.24
天終於亮了,阿雅熱情的鬧鐘音樂也在床板上跳了起來。終於“獲准”起床後,我們還在床上閒聊了一會,傾訴昨晚的各自奮鬥。吃過了早餐,今天的重點行程是前往積雪的圈谷和黑森林收資料。
三六九山莊後的殘餘白木林以及點綴其間的巒大花楸紅果,在晨陽的照拂下,洋溢著一片橙黃。數以百計的不知名冬候鳥躍跳其上,因為體型嬌小及行動迅速無法瞧看清楚,耳裡卻充滿著牠們。沒想到在這樣的嚴寒裡,還能見到劃破天空的鳥群喧雜。
踏入黑森林後,是一片無垠的雪白鋪天蓋地而來。昂然的冷杉,像駐紮其中的衛士,讓神聖的什麼,不至於被人類的步履侵犯。我們穿著雨鞋,拄著登山杖,萬分小心的行走其上,偶爾停下來讓眼睛和記憶攝下這片銀白,居然就花了雙倍的時間,才在十一點抵達圈谷。圈谷的雪沒有想像中厚,還有許多的圓柏露出了青青的頭髮,像趴在白色海灘進行日光浴的樹人。
完成了圈谷的工作,拍了幾張照,不捨的離開了好不容易到達的圈谷,繼續步履艱難的走向黑森林氣象站,阿雅穿上了冰爪,三個人拄著登山杖,各自小心翼翼的跨出每一步,我在心裡感謝著他們對我的信任,也訝異著自己居然都沒有跌倒,因為在之前我爬過的每座山,每一步,都促使著我可以更流暢的山行。那是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謝!對生命的積累以及曾經伸向我的每一雙手的誠摯謝意。
無邊無際的銀白,讓我們差點找不到黑森林裡的氣象站。雪地上縱橫交錯著動物的腳印,讓人辨不清牠們要去哪裡?偶爾,是一堆排遺,在雪地上深刻昭示著牠們的確切存在。
收完資料,循著來時路回返,黑森林像是無限延伸似的,一面小心謹慎的踩踏雪地前進,一面猶疑著黑森林是否沒有盡頭。還要擔心毫無雪地經驗,表現卻超乎我想像優秀的同事們,會否在某一步滑落雪坡?我在心裡祈禱著他們可以平安的走出黑森林!我似乎可以領會當初帶我上雪季大山的夥伴們心裡的壓力!
當終於“腳踏實地”,脫離黑森林裡的厚實白雪,有一種安心的感受充滿全身。我們在三六九山莊吃過午餐,打包好行李,在兩點時揮別雪山,走向通往回家方向的三個半小時下山的路程。
完成任務的輕鬆心情,讓我們步履輕快的走著,聊著。在七卡山莊休息過後,才一踏開步伐,就瞥見了前頭不遠處居然站著一隻山羌,正一邊撿拾地面的某種果實,一邊有意無意的朝著我們看。我們驚喜的拿著相機不斷按下快門,牠停留了三分鐘左右,既而一溜煙的消逝在步道盡頭,過了好一會,我們才聽到溪谷裡響起一陣嚎叫,難不成這隻山羌過了這許久才意識到牠剛剛遇見了可怕的人類?再走了一段,則遇到一隻不斷飛起,停在轉角,我們靠近,又飛起,停在轉角的虎鶇,牠就這樣時飛時停的陪了我們五百多公尺,像是一隻要陪我們走到登山口的虎鶇。
我們走到夜色降臨的將近六點才抵達登山口。在梨山吃過晚餐,回到梅峰已經接近十點了,天空落著雨點,寒意中還拌著綿濕。不過,走過這一遭雪山,那樣的銀白閃爍仍舊存留腦際,緊接著聖誕節就來臨了,這一場聖誕初雪,讓我們今年的聖誕記憶,無以取代!
↑雪山登山口旁的大水池。
行程記錄:
09.12.23
0700梅峰出發
1125雪山登山口出發
1251七卡山屋午餐→1338
1443□369山莊 3.5k/登山口3.5k→1450
1515哭坡觀景台1529
1546哭坡頂1620
1647 5k東峰
1738 369山莊
09.12.24
0734 出發,白木林和巒大花楸間,有一大群不知名冬候鳥,及白喉笑鶇、火冠戴菊等,進入黑森林開始有雪,雪地跋涉,在9.1-9.2k之間休息吃東西。
1014 9.7k,出黑森林抵達圈谷氣象站。
1100 離開圈谷
1155 黑森林氣象站資料完成
1314 三六九山屋,午餐,收拾背包
1400出發
1423 東峰
1524 哭坡觀景台→1533
1557 3.5k有椅子處。星鴉。→1606
1642 七卡山莊,山羌→1654
1743 登山口
↑滿地尖葉楓的金黃落葉,與松針相伴。
↑通往七卡路上溪谷裡的紅榨楓,顏色飽滿。
↑走在松針道上的背影。前頭是芭樂,後頭是背包上像是擺了一叢植物,隨時會隱身不見
的阿雅。
↑這幅畫面很安靜,好像一切都靜止了。
↑笑一個吧!
↑七卡山莊到了,吃午餐嘍!
↑七卡山莊裡的餐廳。
↑在芒草中低頭記筆記的芭樂。
↑漫山遍野的金黃,是對秋的最後擁抱。
↑回頭瞥視,橫掃。
↑阿雅在路上撿拾的果實,幫它們拍一張!讓它們繼續留在山裡,展開自己的旅程。
↑臺灣藜蘆空空的果實,散發著融融的光。
↑阿雅和蜀龍登頂東峰。
↑隔天清晨六點三六九山屋的溫度計。(阿雅所攝)
↑黑森林山屋後頭通往黑森林的之字形路上合影。
↑一走進黑森林,就是滿地雪白。
↑上山過程中的驚險,步步為營。
↑與雪地上之前山友所堆的雪人合影。
↑行走中的人影。
↑雪地森林中的芭樂。
↑雪地中的光影與笑容。
↑聳立的黑森林。
↑雪地中的阿雅。
↑雪地中的芭樂。
↑站在石瀑前靜靜凝視的阿雅。
↑黑森林石瀑前的人影。
↑樹洞裡的阿雅。
↑雪地與衰謝,融合成一種荒寂的美感。
↑在雪地裡跋涉。
↑雪瀑。
↑圈谷裡的氣象站。
↑積雪的雪山圈谷,圓柏露出青青的頭髮,像趴在雪白的沙灘上,做日光浴。
↑雪地上的美人魚。
↑雪地上頭髮放下來的美人魚。
↑離開圈谷時,阿雅坐在地上,蜀龍推她,但這溜滑梯並不夠傾斜啊!
↑正坐在那凝望的人。
↑套上冰爪的阿雅
↑蜀龍撿拾了一大塊冰給阿雅,阿雅隨手丟起。
↑光影灑落雪地,錯落。
↑下山了,還是要小心跨出每一步。
↑雪地上的排遺,招示著野生生物的真實存在。
↑穿了毛衣的樹。
↑鋪地的巒大蕨,面朝東方。
↑下山路上休息的阿雅。
↑路上的高山櫟,有著優美的形態。
↑下山中。
↑七卡山莊正在賞鳥的蜀龍和芭樂。
↑從七卡離開後遇見的山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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